第266章6简单的做法_被骰子控制的世界[西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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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6章6简单的做法

  “菲茨罗伊·阿克赖特。”

  一个光线昏暗的空间中,阴森的声音缓慢地响起,带着一种微妙的粘稠感,轻柔地复述着这个名字。

  在他的面前,还隐约闪烁着……几双眼睛。几双眼睛的亮光。

  有人问:“但这个人怎么了?”

  “……并不是这个人的问题,而是……她欺骗了我!”那个最早说话的人低声说,带着一种恼火的情绪。

  但是那种情绪是十分压抑低沉的,仿佛他已经习惯了压制这种情绪,使一切复杂的、波动频繁的情绪变成缓慢流淌的暗河。

  一阵沉默。

  随后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有一种肮脏的、腐烂的、尘土般的气息随着他的呼吸涌进了他的胸腔,他略微着迷地嗅了嗅。他怀念起这种气息,带着一种对于悠远岁月的怀念与遥想。

  隔了一会儿,他像是终于好心地、愿意为面前的其他人解惑了。

  他说:“菲茨罗伊·阿克赖特是一个假名。”他顿了顿,又说,“在他踏上前往无烬之地的火车的时候,他拿他前面一个乘客的姓氏,和后面一个乘客的名字,拼凑成了这个假名。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或许只是因为,那时候他还年轻,他知道自己这样的行为或许会让家族觉得蒙羞……但是,他如此如此地向往无烬之地,如同拉米法城内的每一个年轻人一样。

  “于是他踏上了前往无烬之地的旅途……然后他迷失了。他沉迷在无烬之地的广阔、无烬之地的迷雾,以及无烬之地的人群之中。

  “他的脚步遍布了无烬之地的东南西北。他成为了一个经验丰富的老手,到哪儿都能得到一些尊重的那种探险者。

  “但是他的脚步也被牵绊住了。

  “你得承认的一件事情是,许多人都会被家族的事务牵绊住,更何况这位先生呢?他甚至用假名来掩藏自己的真实姓名,将自己的那段人生隐藏在这个假名背后。

  “于是他打算回到拉米法城。他甚至收养了一个无烬之地的弃婴,打算将这个孩子认作是自己的血脉……他打算让这个孩子来承担自己原本的职责——来背负他的家族使命。

  “然后,就在这个时候,他遇到了一个女人。”

  似乎有人冷笑了一声。也似乎有人发出了一声惨烈的哭声。他们的情绪变动频繁,又被这昏沉阴暗的光线遮盖得严严实实。

  最早的那个男人继续在讲述着这个故事。他的语气慢条斯理、轻柔阴森。他的措辞都相当谨慎与规范,仿佛康斯特语在更早之前的年岁里,就已经融入了他的灵魂,成为他难以忘怀的母语。

  他说:“那个女人正在被人追杀。他救了她……哦,不明来历的女人和阴差阳错的英雄救美。人们会喜欢这样的故事,不是吗?

  “爱情——我们那位尊敬的西列斯·诺埃尔教授,就写过类似的爱情呢。惊险、刺激……以及惊险和刺激之下的爱情。他们理所当然地相爱了,甚至还不知道彼此的真实身份呢。”

  提到西列斯·诺埃尔,似乎让在场的其他人有些不安。他们有人小心地变换了姿势,也有人只是普通地眨了眨眼睛。

  而他继续在说:“陷入爱情的男人是不可理喻的,陷入爱情的女人同样是不可理喻的。他们在无烬之地私定终生,哦,听起来真是浪漫。不过男人其实没有忘掉自己的责任,女人也没有。

  “他们暂且分开了,因为要去处理各自的事情。一个小小的问题就是——谁还记得那个弃婴吗?男人将这个婴儿的存在告诉了女人,女人谅解了他的选择。

  “不过他们的爱情当然也给这个小婴儿带来了一些小麻烦。

  “最终,男人决定暂时将这个孩子托付给无烬之地的一个熟人,让他帮忙照顾一阵,一两年,或许——然而可惜的是,男人却再也没有回来,弃婴又变成了流浪儿。

  “男人临走之前,以自己当初随便取的假名,给这个流浪儿命名为‘阿克赖特’。

  “他虚假的姓氏成为了这个孩子的名字,至于这个孩子的姓氏,老实讲,这个时候的男人恐怕还没想好,毕竟他有了心爱的女人。

  “……他回到了拉米法城,回到了他的家族之中。他当然在无烬之地有着小小的名气,但是在家族之中,他又变回了那个无奈的人。

  “他不得不听从家族的安排——去成为一名往日教会的教士。哈,教士!他成为无烬之地自由浪荡的探险者的时候,是否有朝一日想过这事儿呢?被那些可怕的教条不可避免地约束!

  “每天的起床与睡觉时间都不得不听从安排,每天的活动只能限制在那小小的教堂里,每天每天都在接待那些烦人的、普普通通的教众和他们生活中的无穷烦恼……”

  随着男人阴森的话语,他面前的人们也不由得缩了缩身体。

  黑暗中仿佛传来窃窃私语,又或者什么东西蠢蠢欲动的声音。

  男人猛地停下了话头,皱了皱眉,目光望向了旁边。说不好他的目光中带着什么样的情绪,他或许只是平静地望着,或许是痴迷地望着。

  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仿佛抚摸着什么东西。

  又好像即便是空气,他也乐意在这个时候伸手去抚摸。他的脸上露出了一抹兴奋的潮红,他用力地探出身,仿佛将要被什么东西拥抱,又或者将要拥抱什么东西。

  但是只有空气与潮湿的、粘稠的黑暗迎接了他。他仿佛却骤然安心了下来,甚至闭上了眼睛,露出了一个迷茫而疲惫的表情。

  突然地,他又醒了过来,他好似精神奕奕地说:“好吧,我们刚刚讲到哪儿了……是的,是的!男人回到了拉米法城。

  “你们知道,如果是在里,接下来通常会是什么吗?恋人与彼此的分开,然后就是——重逢!对了,就是重逢。

  “他们重逢了。他们一早就约定好了时间和见面的地点,拉米法城,兰斯洛特剧院。很巧妙的时间与地点,是吧?

  “然而男人却意外地发现,女人怀孕了,因为他们曾经在无烬之地的接触——意外,并且尴尬。因为这个男人还没想好要怎么和家人说起女人的存在呢。

  “……所以我们总是需要婚姻的,我认为。尽管许多人并不认可我的想法,但那是因为他们有自己的成算。总之,恋人们不得不在这个时候迎接一个孩子。

  “他们仍旧深爱着彼此,所以当然会将这个孩子生下来。但是他们面临着错综复杂的局势。

  “……我刚刚说什么来着,哦,对了,男人是个小有名气的探险者嘛。他参与了一笔走私的生意,而不巧的是,他所在的这个国家正打算打击一下走私的行为。

  “我觉得这当然是一件好事。走私!对于一个国家来说,无论如何也上不得台面。

  “于是,男人碰上了那些过来求助的昔日同伴。

  “而女人呢,女人这边的遭遇就更加无奈了。她首先得顾虑自己的孩子……哦,孩子。她的孩子。难以理解的是,她居然如此看重自己的孩子。

  “但除了孩子之外,还有许许多多的事情需要她去担心。她要担心她来到这个对她来说无比遥远的国家的目的——她随身携带的那个东西。

  “她将那东西好好地收藏起来。她知道她要在一个合适的时机将这个东西交给其他人,她花费了这么漫长的、奔波的旅途,才终于终于抵达了自己的目的地,她不能在这个时候放弃。

  “……所以她为什么会改变自己的主意呢?

  “因为她的丈夫——她事实意义上的丈夫,祈求她,不要在这个时候将这东西暴露出来。或许他也说了一些真正有意义的话,比如说,这个时候拉米法城内正因为走私的事情而十分混乱。

  “对于她来说,现在将这东西交出来,并不是一件好事。当时公国对这种来历不明的东西盯得很紧,况且她的身份也很成问题。

  “她当然也是了解这一点的。也或许,她的心中出现了一抹——哦,爱情——爱情带来的软弱!她开始贪婪这种软弱了,以及她的丈夫,我如此揣测。

  “总而言之,那不是一个好时机。

  “她可能觉得也不必那么着急。的确不用那么着急,毕竟她的丈夫就是往日教会的一员,而只要等到事态平息,一切就都能好起来。

  “……我实在是太喜欢看这种戏码了!尤其是当这么漫长的时间过去,而我当时了解到的事情,都为这场彻头彻尾的悲剧添砖加瓦的时候……哦,如果她没有欺骗我,那就更好了,可惜的是……

  “对她而言,糟糕的是,她不得不在兰斯洛特剧院生孩子。

  “那个孩子的诞生是一场意外吗?不,从来不是!她只是一直住在、隐藏在兰斯洛特剧院。

  “她的丈夫的家族曾经是这家剧院的主人,他们那时候还与当时的剧院主人——凯兰家,另外一个令人悲伤、令我愉悦的家族——有着一定的联系。

  “当时男人跟凯兰家说的借口是什么呢?说那个女人是他的情人,但是他的家族却不愿意接受这个女人,所以他不得不让这个女人暂时待在这儿一阵。

  “那些兰斯洛特剧院的老员工一定还有印象,一定还有——那个来自异国的、怀孕的、忧郁而深沉的女人。但是老员工估计也死得差不多了,如同兰斯洛特家族一样,如同兰斯洛特剧院一样。

  “所以这个女人一直隐藏在兰斯洛特剧院,也为这家剧院做做事。她估计也使用了一个假名,可惜的是这个名字无人知晓了。

  “然后就是……那场剧目。

  “……哦,当我突然意识到那场意外之所以会发生的时候,我感到了不可思议。一个女人!正在舞台后面生产!

  “那时候我还很有些绅士风度,或许你们不愿意承认。不过我得说明这一点。我的确是因为担忧那位正生产的孕妇,所以才会去到后台的。

  “已经死了一个人了,不能再死第二个、第三个,不是吗?那时候我还十分愿意将这片土地当做是自己的国家呢——我的领土,听起来还不错,不是吗?”

  他说着,目光中却又一次闪烁起一种贪婪的、阴沉的光,他又侧身望了望旁边,那黑暗之中的角落。他定定地望了片刻,想伸手却又畏怯,最后还是遗憾地放弃了。

  他说:“我望见了那个女人,在一片血泊之中。我还十分好奇她的丈夫会在那儿……唉,不瞒你们说,有那么一瞬间,我被那种——美丽,所震撼。那时候我还年轻呢!

  “她就躺在那儿,她的孩子也血淋淋的。我怀疑她活不过那个小时,如果我没有出现的话。可惜的是我出现了,并且还好心地将她送去了医院。那乱哄哄的一天。

  “……那么,她的丈夫去哪儿了呢?

  “我得说,这是我很久很久之后,才终于知道的一点。她的丈夫,去战斗了,去为他的那些昔日同伴——他的走私伙伴,以‘菲茨罗伊·阿克赖特’的名义,战斗。

  “不幸的是,他死了。从未在无烬之地失手的他,在安逸的拉米法城,却失手了。哦,悲剧,我十分欣赏的悲剧。

  “那女人在那一天失去了她的丈夫和她的孩子。为什么也包括她的孩子?

  “因为,很不幸的是——对我来说很幸运——当她从昏迷中醒过来,着急地询问她的丈夫和孩子的情况之后,她又找到了我,以那种十分抱歉的、十分难过的语气说,她得离开医院。

  “我问她怎么了。我那个时候十分耐心。她说她得回去找一样东西,确保一样东西的安全。我就问她,那是什么东西,或许我可以帮忙。你们看,那只是绅士风度,我只是想帮她。

  “然后她,大概是犹豫了那么一会儿,又觉得我应该是可信的,毕竟我将她送到了医院,挽救了她和她的孩子的生命。

  “于是她最终说——我永远无法忘记她的这句话,午夜梦回间,流离失所间,永远永远记得——她说,‘一个泥碗,先生。谢谢您。’

  “啊哈!什么泥碗?老天呀,我也不知道。那时候我甚至觉得十分滑稽。

  “一个女人,一个刚生产的女人,一个刚刚失去丈夫的女人,她那个时候不想着抱抱她可怜的孩子,也不想着为自己的丈夫和自己的后半生提心吊胆,却只想着一个什么——泥碗!

  “我帮了她这个忙,我帮她去找到了那个泥碗。完好无损,藏在她的床头暗柜里。然后我——我,打量着那个泥碗,十分顺手地,用它接了点水喝。

  “……那可是八月呀!先生们,拉米法城最热的天气。那女人的住所是兰斯洛特剧院的阴暗角落,又闷又热,像是个蒸锅,真不明白那女人是怎么活那么久的。

  “我觉得那一刻我被什么东西改变了,又或者我在那之前和那之后,都被改变了。我难以用往常的眼光去审视我的过去,也难以用往常的眼光去思考我的未来。

  “在又去找那个女人之前,我找到了——你们。也未必是现在的你们,但是,的确是‘你们’。‘你们’告诉我这个女人的身份,欣喜若狂,认为现在就可以立刻杀死她。

  “我并不同意……是的,我不同意。哦,不可理喻。

  “所以我拒绝了杀死她的提议,但是她很聪明,比任何人都聪明。她决定加入……‘你们’。当我拿着那个泥碗回到她的身边,面色沉沉的时刻,她一定立刻就明白了自己的命运会是什么。

  “她大概会责怪自己的懒惰与轻信。但是她没有别的选择了。她知道自己不能死,一定不能。所以她选择了加入‘你们’。

  “……我问她,那么,孩子呢?

  “那个时候她的表情相当复杂。她或许想到了那个被养父随便取名为‘阿克赖特’的孩子,也想到了自己的丈夫曾经的那个假名,于是她说——切斯特,切斯特·菲茨罗伊。

  “这就是那个孩子的名字的来源。一个无辜的、从来也什么都不知道的孩子。他真是愚蠢得要命,甚至要去做什么……医生!

  “……他当然不会知道,他的姓氏来自于他的父亲的假名,他的父亲与无烬之地有着不解之缘,他的母亲来自那遥远的北面国度……他什么都不知道!但是他又哪里都去过了。

  “无烬之地与米德尔顿……与,福利瓯海。哈,他不为人知的,异父异母的兄弟。他知道他的兄弟成为了一名小丑吗?在他做着体面的医生工作的时候?

  “……而她骗了我!她骗了我!她在那件事情上骗了我!

  “是我阻止了她彼时的死亡,两次!我同意她活下去,我也同意她的孩子活下去……但是,她却骗了我,毫无动容地骗了我!”

  男人猛地喘了一口气,露出了一种沉郁的、冷酷的、伤心但又做作的表情。他故意拖延了这样的表情,直到面前有人颤颤巍巍地问:“什么事情?”

  但是他却又不回答了。

  隔了片刻,他语气刻板而毫无商量余地,说:“就是那件事情。”他抬起了眼睛,“最重要的那件事情。”

  其余人不由得面面相觑。

  其中一人不禁说:“但是……怎么会是她?”

  “怎么会是她?”男人低声冷笑了一声,“因为,约瑟芬·霍西尔,是我们之中最强大的那一个。她的灵魂如此强大,强大到,足以接收来自神明的信息。”

  这昏暗的空间中酝酿出一片寂静。

  “所以,她不得不在那个时刻,接受神的旨意。”男人那刻板的声音中多了一丝冷酷,“所以我也不得不在离开这座城市之前,杀死她。

  “……即便我不杀死她,她也会在无穷的疯狂之中死去。或许……”

  男人的话头在那一刻止住了。

  他仿佛又一次回到了那一天,听见那个女人说,“如果您还没有下定决心的话……杀了我,先生。谢谢您。”

  过了片刻,他遗憾地叹了一口气,喃喃自语说:“好了、好了……我从未欺骗你、从未辜负你的请求。而你却骗了我。不过……那也无关紧要了。我们会在黑暗的深渊中相逢。”

  某一刻,在这无穷的黑暗中,有微弱的光芒照耀在他的那张苍老阴郁的面孔上。他缓慢地露出了一个狰狞的微笑,如同向这个世界昭示着什么。

  “菲茨罗伊·阿克赖特就是科吉歇尔·兰斯洛特,不然没法解释他是怎么和约瑟芬相爱的。只有可能在无烬之地,而不是在拉米法城。”西列斯低声喃喃说。

  他的面前,四双迷茫的眼睛望着他。

  他仍旧在豪斯维尔街18号。刚刚安吉拉讲述了与菲茨罗伊·阿克赖特相关的一些信息,当然那不是很多,只是一些零零散散的故事,更像是城市怪谈。

  安吉拉想了想,语气弱弱地问:“科吉歇尔·兰斯洛特是谁?”

  他们好歹还听闻过约瑟芬·霍西尔的消息,知道那是西列斯曾经去往米德尔顿的时候,遇到的一个复杂谜题中的人物。

  但是科吉歇尔·兰斯洛特,那就完全超出他们的了解范围了。

  西列斯回过神,他没法将医生的身世明确地讲述出来,毕竟连切斯特医生自己都还不清不楚——西列斯还不确定应该在什么时候告诉切斯特,或许得首先和伊丽莎白通个气。

  他便说:“他是兰斯洛特家族的……最后一代成员,或许可以这么说。”

  他的同伴们便恍然大悟。

  “所以,他的身份与故事,会影响到我们现在正在做的事情吗?”富勒夫人问。

  “或许会……也或许不会。”西列斯说,“科吉歇尔·兰斯洛特……在整件事情里,或许无关紧要,约瑟芬·霍西尔才是更加重要的。”

  他想,在约瑟芬·霍西尔的生命中,与科吉歇尔·兰斯洛特相遇首先改变了她,而在艰难生下自己的孩子的时刻,与埃比尼泽·康斯特的相遇,又是另外一个重要的转折时刻。

  “约瑟芬·霍西尔已经结束了她的战斗。”隔了片刻,西列斯声音低沉地说,“而我们,也将迎来我们的战场。”

  他抬眸,望向他的同伴们。

  他说:“或许约瑟芬输了,但我们会赢。”

  在与黎明启示会的三人聚会的时候,他再一次提及了这个说法。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黎明启示会的三人也提及了自己过去一段时间联络到的启示者数量,骑士与贵妇都成果斐然,但真正让他们吃惊的是报童的成果。

  “你怎么做到联系那么多启示者的!”贵妇几乎震惊地说。

  报童耸了耸肩,轻描淡写地说:“因为我认识他们。每一个到我店里来购买地图的人,我都认得他们。无烬之地的探险者总比拉米法城的启示者更多。”

  他们不由得语塞,完全无法否认这个说法。

  当然,在感慨这些事情的时候,他们也不得不严肃地面对他们将要进行的战斗。

  骑士开玩笑一样地说:“荷官先生,我们就要将自己的命运放上赌桌了,难道您不该为我们作弊吗?”

  “如果你们自己已经足够努力的话。”荷官低声笑了笑,这么说。

  “命运的赌局。我喜欢这个概念。”报童说,她又突然变了一个语气,说,“等这一次事情结束之后,我要去一趟无烬之地。”

  贵妇困惑地说:“你怎么突然提起这个?”

  报童侧头看了看窗外。她不再是沙龙空间里那个年幼的报童模样,而是真正的成年女性。她的目光显得有些复杂,但最终只是轻轻叹了一口气。

  她说:“只是我感到,无论那一天发生什么,我们的命运都会发生改变。而我想自己决定这个改变会是什么……起码是在我能控制的范围之内。

  “况且,我好奇——我得承认这一点,我好奇无烬之地很久了。”

  “原来你还没去过。”贵妇这么说,“去一趟吧,那的确十分……震撼。注意安全。”

  报童不禁笑了笑。

  随后,荷官向贵妇确认了一件事情,也就是贵妇的确是在商会与杰瑞米·福布斯见面的。

  “的确!”贵妇有些惊讶地说,“您连这事儿都能预料到吗!”

  “只是恰巧知道了杰瑞米那一天的行程。”荷官笑了笑,简单地解释说,“他的死亡的确给我们提供了一些……意料之外的信息。”

  贵妇有点敏锐地瞧了他一眼,随后说:“可惜杰瑞米·福布斯也已经被另外一个家伙替代了。老实讲,我还挺欣赏这个年轻人的。

  “他的继任者就没有他这么聪明了,刚上任的时候就被坑了一笔钱,被一个商人用低价买下了一批东西,然后卖去了无烬之地……”

  荷官微怔,他说:“卖去了无烬之地?我记得,杰瑞米当时找你帮忙,就是为了将一些东西卖去无烬之地?”

  “是的。”贵妇点了点头。

  荷官沉默不语,心想,如果这是同一批东西,那么他当初的猜测可能就是错的。

  杰瑞米并不是想要将从格雷福斯家族那边拿过来的东西,直接卖去无烬之地……那东西可能和卖去无烬之地的商品毫无关系。

  只是事情凑巧,所以才产生了这样一个误解。

  不过这也意味着,那东西可能仍旧在杰瑞米秘密的“避难所”里,没有被任何人发现。如果他们能找到进入的办法,那当然最好。

  他们又聊了聊神诞日当天的相关方案,以及应急预案,然后才散场。

  离开之前,骑士突然说:“下周的这个时刻,我们就应该得到一个结果了吧?”

  “的确。”荷官说,“并不遥远了。”

  “漫长的等待也会成为一种折磨。”骑士低低得叹了一口气,“过去两个月里,我好好睡上一觉的次数,几乎屈指可数。”

  “那可不是什么好事,骑士。”贵妇笑着说,“你还年轻,小心脱发问题。”

  骑士:“……”

  他干笑了一声,下意识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发际线。

  荷官忍住了自己发笑的冲动。

  傍晚时分,他与琴多一同前往费恩家吃晚饭。

  琴多已经听闻了西列斯关于菲茨罗伊·阿克赖特的猜测,但是他仍旧好奇地问:“‘阿克赖特’,这位曾经的兰斯洛特先生,居然与小丑有关吗?”

  “很有可能,虽然我们没法确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西列斯说,“奇妙的是,现在阿克赖特的确就在兰斯洛特剧院工作和表演。”

  琴多也点了点头。

  西列斯短暂地思考了一阵,尤其是关于约瑟芬·霍西尔和科吉歇尔·兰斯洛特可能的爱情故事。

  按照安吉拉的说法,“菲茨罗伊·阿克赖特”这个名字曾经在报纸上占据了很长时间的头版头条。

  对于他们父母那一辈的人来说,那就像是今年八月初曾经在报纸上闹得沸沸扬扬的剧院区杀人案一样。

  而巧合的是,之所以这个名字曾经如此声名远扬,可能还是为了掩盖三十四年前发生在剧院区的那场意外——剧院区想要将这事儿压下来,自然就需要其他的新闻来帮忙。

  菲茨罗伊·阿克赖特的生平颇有些传奇色彩,于是就成了上佳之选。

  据说这位来自无烬之地的探险者,更加引人瞩目的传奇之处,在于其参与了从无烬之地到拉米法城的走私生意,并且还在公国官方惩处此事的时候负隅顽抗,最终被当众击毙。

  安吉拉说到这些事情的时候还颇为眉飞色舞,同时她也提及,这是因为这事儿,康斯坦丁家族才会得到康斯特大公始终的信任。

  ……至少康斯坦丁家族站在公国这一边,而非无烬之地那一边。

  不过,事情如果联系到约瑟芬·霍西尔的身上,西列斯就很难单纯地从某一个角度来看待这件事情。

  三十四年前的事情十分复杂——他好像总是说这话——不仅仅涉及到个人的命运,整体的社会环境也在不断地变化之中。

  理所当然地,人们也被时代的风浪裹挟前进,毫无挣扎的余地。

  ……在费恩家吃饭的时候,有一件稍微令人意外的事情发生了。

  费恩先生和费恩太太在收拾厨房的时候拌了两句嘴,起因是艾琳在厨房的角落里发现了两只蜘蛛,而她一早就说过要好好清理一下厨房了。

  “又是蜘蛛!我这个月已经发现三次了!”艾琳气冲冲地说,“这可不是什么好事!那可是蜘蛛!我之前甚至还听邻居太太说他们家出现了老鼠……这简直难以置信!”

  显然,艾琳有点怕蜘蛛。

  伯特伦赶忙让艾琳消消气,说他明天就让人来彻底清扫一下厨房。

  “阴暗潮湿的环境会让虫子大量繁殖。”安东尼·费恩在一旁不确定地说,“老师好像就是这么说的。最近天气不就是这样吗?”

  艾琳的表情彻底僵住了。

  伯特伦略微无奈地瞧了安东尼一眼。

  西列斯与琴多对视了一眼,并没有在这个时候说什么。但是在离开费恩家的时候,琴多还是忍不住说:“我们到时候不会面对满城的虫子吧?”

  西列斯:“……”

  他不是很想面对这个猜测,特别是,他那一天可是希望将全城的居民甚至于阴影信徒,都带到梦境之中的——可虫子会做梦吗?

  一群沉睡的人类、一座沉睡的城市,以及,无穷无尽密密麻麻繁殖之后的虫子?

  ……老天,他宁愿独自面对“阴影”,也不愿意独自面对这种场面。

  他真心希望,阴影信徒们并不打算通过下水道、利用虫子,和人类同归于尽。那一点儿也不合适。

  这一天的雨水依旧细细密密,湿润的空气给人一种阴沉黏腻的感觉。他们回到凯利街99号之后,迫不及待地洗了一个热水澡,这才觉得轻松下来。

  “今天晚上得去一趟梦境。”西列斯计划着,“……我想确认一些事情。”

  琴多一边擦着自己的头发,一边有些意外地望着他。他问:“您打算借助时光长河吗?”

  今天上午在兰斯洛特剧院的时候,当卡洛斯提及那些账本带来的帮助的时候,他们就不可避免地想到了时光的力量,或者说,“记录”的力量。

  那些账本的陈旧纸张上,记录了过往岁月的信息。某种意义上,琴多觉得那仿佛还更加符合“西列斯的力量”。

  ……当然,他心爱的神明可能不会乐意承认这一点。

  有时候,作为一个费希尔人,琴多还挺难理解西列斯——这个地球人——对于成为神明的抗拒。难道所有地球人都是这样?又或者说,恰恰因为这一点,所以西列斯才能成为神明?

  西列斯也怔了一下,他想了想,就说:“还不确定,先去梦境中看看情况再说。”

  不过,这注定是个纷乱的周六——当幽灵先生望着孤岛上的五个梦境泡泡的时候,他这么想。

  埃米尔·哈里森、加兰、加勒特·吉尔古德、赫德·德莱森、阿方索·卡莱尔……他之前说什么来着?要么统统不来,要么挤一块来。

  他不由得暗自叹了一口气,然后斟酌了一下,便首先碰触了加勒特的梦境泡泡,他对于埃比尼泽·康斯特过往那十四年前的人生故事相当感兴趣,并且也最为迫切地想要了解。

  “晚上好,加勒特。”幽灵先生说。

  相比他向来沉稳镇定的语气,加勒特的声音就显得懒洋洋的,他说:“晚上好……幽灵先生。”

  他的梦境中,阳光、沙滩与蔚蓝的海洋再一次出现,这似乎预示着他的心情变得好多了。

  自从他曾经被那莫名其妙的“阴影”困住之后,他的梦境中就常常是阴沉的大海或者连绵的细雨,但阳光总算也是在今天重新挤占了他的梦境画面。

  “在享受梦境中的阳光与海滩?”幽灵先生说。

  加勒特瞥了他一眼,说:“人总得享受一下生活……特别是大难临头的时候。”说着,他叹了一口气,然后从沙滩椅上坐了起来,“我还在想您什么时候会来。”

  他挥了挥手,对面也出现了一张沙滩椅,幽灵先生便坐了下来,尽管他的西装与这地方不怎么相配。

  “距离安缇纳姆的生日越来越近了。”加勒特说,“虽然米德尔顿不过这节,但是我们也了解到了不少相关的消息。”

  幽灵先生点了点头。

  加勒特忍不住问:“您确定他们会在这个时候动手吗?”

  “没有更好的时机了。”幽灵先生说,“况且,他们在更早之前就已经做好了相关的准备。”

  “那么他们打算……?”

  “将这座拉米法城作为祭品,来迎接他们信仰的神明的到来。”

  加勒特露出了一个微妙的表情,倒不像是义愤填膺或者怒气冲冲的模样,他只是说:“如同他们对福利瓯海做的那样?”

  “如同他们对福利瓯海做的那样。”幽灵先生声音低沉地说。

  加勒特沉默了片刻。

  “……我应该跟您讲过,”他最终开口说,“在我父亲出事之后,那片海洋曾经长久令我感到……种种情绪。什么都有可能。那并不仅仅是憎恨或者恼怒或者难过,就能概括的。”

  幽灵先生谨慎地点了点头。

  加勒特可以说面无表情地瞧了瞧远处碧蓝的大海,然后他低声骂了一句,之后是更多句咒骂,幽灵先生甚至觉得有些词不太好翻译出来。

  过了一会儿,加勒特的表情平静了下来,他说:“是他们……从三十多年前,或者更久远的过往,到如今,暗中影响甚至于统治着米德尔顿。”

  “……你调查了出来。”幽灵先生说。

  加勒特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他露出了一个苦笑,说:“我只是……我只是,调查了一下朗希家族现在的情况。他们之前因为陶瓷的事情而陷入了麻烦之中。

  “……但是,他们现在又一次变成了贝休恩城内显贵的家族,仿佛过往的一切都没有发生,他们也从未获得任何罪责……仿佛什么都没有改变。”

  幽灵先生微微眯了眯眼睛,但是也没有说什么。

  加勒特沉默了片刻之后,又烦躁地说:“他们真的不能受到惩罚吗?”

  “当然可以,加勒特。”幽灵先生说。

  加勒特便望向他。梦境中几乎炽烈的太阳让他的目光显得格外凝重。

  幽灵先生说:“当然可以。只不过,我们现在无暇关注这个问题。清算可以等到日后来做。我们首先得解决——邪恶的神明。”

  加勒特的表情稍微变了变。

  “等到这一切解决之后,我们才有时间、才有余力,来解决其他的事情,比如这些糟糕的人类。”幽灵先生缓慢地说,“但那也不会很遥远了。”

  加勒特沉思了片刻,然后他笑了起来,他说:“好吧,幽灵,我相信你的话。大海见证着这一切。”

  幽灵先生微微笑了笑。

  “那么,回到我们最初的话题。”加勒特说,“关于那位……埃比尼泽·康斯特,在米德尔顿的情况。他大概是在十四年前来到贝休恩的,这一点您已经知道了。

  “他帮忙改进了制陶工艺,然后就在贝休恩呆了一阵。在巴兹尔部落那边,符合他的相关描述与特征人,是在十二年前出现的。

  “他通过一些……政治手段,以及一些暗地里见不得光的手段,很快让自己在巴兹尔部落的高层获得了一席之地。他换了一个假名,这个名字您可能会在米德尔顿的一些报纸里见到过。”

  加勒特提及了一个明显米德尔顿风格的名字。

  然后他继续说:“在巴兹尔部落获得一些权势之后,这位埃比尼泽·康斯特就着手完成了自己的目的。真正让他切实掌握话语权的……是今年五月份,福利瓯海那座孤岛的相关事情。”

  幽灵先生有些疑惑地说:“但是,那并没有给巴兹尔部落带来什么,为什么能让埃比尼泽进一步掌握话语权?”

  他当然仍旧记得今年五月份的事情。有探险者在福利瓯海南部的一座孤岛上发现了星之尘,许多探险者蜂拥而至,最终造成了一场冲突。

  不过那其实也没有带来太过于夸张的后果……而从加勒特的意思来推断,这事儿说不定还是埃比尼泽自己暗中推动的?

  “或许就是因为这件事情本身。因为,巴兹尔部落的居民,实际上也始终对现状感到不满。”加勒特说,同时冷笑了一声,但很难说这情绪是冲着谁的,“他们想要改变现状。

  “而巴兹尔部落当时主动前往那座孤岛维持秩序,最终却无功而返——既没有带回星之尘与财富,也没有带回名声和崇敬,甚至有点灰溜溜的、还让不少当时前往那座孤岛的船员的灵魂受到了污染。

  “……巴兹尔部落颜面尽失,让部落内部的居民更加失望与不甘,埃比尼泽·康斯特因此找到了机会,他声称自己将会以更强硬的方式来对待这些事情,为巴兹尔部落争取更多的利益。

  “然后,理所当然地,他得到了许多人的支持。他暗自在部落内部推动着一个新的法案……关于,进一步开发福利瓯海的计划。

  “这个法案已经得到通过,不过要在明年才会正式生效。

  “简单来说,米德尔顿对于福利瓯海的开发,在雾中纪的时候,始终是局限于海岸边,而不会深入到远海。

  “您知道的,那里十分危险……在此之前,迷雾尚未消散,而我们始终困扰于此,也无法探索那么多。

  “但是,随着迷雾的消散,事情也发生了改变。人们想要去探索,但是不知道怎么的,米德尔顿的高层对此的态度始终暧昧不清。

  “巴兹尔部落的这个法案,是在今年的七月底通过的。这也改变了其他部落的想法。

  “在过去几个月里,许多个部落都通过类似的法案或者计划,打算对福利瓯海进行进一步的开发……为了,经济的发展。

  “……这些事情并没有被广泛报道,但是米德尔顿的高层已经人尽皆知。”

  说到这里,加勒特停了下来,露出了一个复杂难以形容的表情。

  幽灵先生也保持着沉默。

  有那么一瞬间,他感到福利瓯海的存在,就像是一个死死捂住的高压锅、一个快要爆炸的箱子……他们不可能指望高压锅的盖子、箱子的封条,永永远远地坚持下去。

  迟早有一天,这会爆炸。

  只不过,最终却是以这种方式,这让幽灵先生感到了一丝感叹。

  这些法案……

  不好吗?那的确能改善米德尔顿居民的生活,让这个看起来甚至与康斯特公国差了一个世纪的国家,缓慢或者快速地跟上时代的角度。

  但,真的好吗?那与阿莫伊斯的力量产生了冲突,那亵渎了神明的威严,那会抹杀阿莫伊斯最后的存在……那会释放一位不可思议的、恶意的古老神明。

  想必在亚西兄弟会,那些成员、那些阿莫伊斯的虔诚信徒,可能也经过了漫长的讨论、相互指责与挣扎。

  最终,他们会分崩离析。

  因为他们终究会意识到,最关键的问题在于——这一天,迟早会到来。

  他们的坚持如同螳臂当车,甚至不被他们部族的居民所理解。而他们也不可能真的,指望这样僵持的局面能持续到无尽的未来。他们或许根本看不到未来。

  在绝望中挣扎了太久的人们,会感到麻木。

  阿莫伊斯的信徒们,至少其中的某一部分,了解阿莫伊斯的情况、选择与决定。他们守卫着他们的神明,如同战士一般成为了那最后一道防线,确保阿莫伊斯的抵抗能够在安定的环境中进行。

  但是,但是……他们终究还是被抛弃了,被他们自己的部族居民抛弃。

  从阴影纪到沉默纪,从沉默纪到雾中纪……这一整个昏夜纪,已经持续了太久太久,让所有人都感到疲惫了。

  幽灵先生沉默了许久,感到这件事情——埃比尼泽·康斯特最终让“阴影”成功脱逃的方式——显得如此轻描淡写,因为简单而显得难以想象。

  ……就只是,让人们被现成的利益驱动,贪婪地想要试图开发海洋,仅此而已。

  他不由得想到了一些更加古老的故事。

  那仿佛证明了人类本性之中某种……阴森森的成分。那仿佛恐吓着他们,质问着他们——“所以,你们的挣扎有意义吗?”

  那是文明的暗面。

  “……所以我想要晒晒太阳。”加勒特突然喃喃说,“哪怕是在梦境之中。至少这很真实……仿佛这样就能驱散一些,冰冷的、变质的东西。”

  幽灵先生说:“这世界总是很复杂。”

  “是啊。”加勒特感叹了一声。

  “……人类也很复杂。”

  加勒特真诚地点了点头:“确实如此。”他突然古怪地打量了一下幽灵先生,“这显得你好像不是人类……哦,你确实不是,你是幽灵。”

  不知道为什么,幽灵先生因为这个说法而突然感到一丝好笑。

  他短暂地笑了一声。加勒特莫名其妙地看了看他,随后也笑了起来。

  随后,幽灵先生说:“事情也没有进展到那么糟糕的地步。”

  “哦,这话由您来说可再合适不过。”加勒特的语气中带着些微的,并非恶意的讽刺。

  幽灵先生莞尔,他说:“过去发生的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们也不能永远沉湎于过去。时光是过去、现在与未来的复合体。

  “或许,在未来,我们可以平平常常地、更加理智地来探讨过去的成败得失,然后从中吸取教训……也或者从来都不吸取教训。

  “但一切的前提终究是——我们要抵达那个未来。并且,请相信我,我们会抵达。”w,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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