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7 章
“蕾娜，要上交的文件我已经整理好了，就直接放在你的办公桌上？”
魔鬼事务官捧着一大沓纸张，对正坐在案几前翻阅其他文件的白发恶魔询问道。
蕾娜抬起头来，按了按自己的眉心：“谢谢你，史考特，就放在那儿吧。”
按照她以往的工作安排，现在她应该在沙利叶那儿，向她汇报一天的工作状况，可现在，她却只能怀着一种忐忑的心情，等候在自己的办公室中。
“你有更重要的任务要做，这几天不需要过来了。”她那个永远优雅，也永远难以捉摸的主人对她这么说道，“毕竟，我总得给你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你知道我的意思吧？”
蕾娜希望自己不知道。
以往作为夹在沙利叶和她的父亲之间的下属，她向来都是如履薄冰、小心翼翼的。原本她以为，等老公爵沉睡后，她这种困难到难以为继的工作状态可以得到改善，然而事实证明，她过于乐观了。
但其实也没有糟到哪里去不是吗？和沙利叶父女一比，萨维简直就是不谙世事的稚童。在无法违抗她现今主人的情况下，该偏向谁简直是不需要多加思考的问题。
沙利叶大人以往或许能容忍蕾娜和她父亲有一定程度的沟通，但对于萨维，她的容忍度就没有这么高了。
如果她再不能证明自己的价值，她的主人说不定真的会不顾父亲的要求，将她换下去。在这片土地上，有的是聪明伶俐的恶魔供她驱使。
“蕾娜大人……”
侍从的呼喊声将她的意识拉了回来，蕾娜朝门口望去，发现是一个年轻的小魔鬼，脸色有些惶恐。
“怎么了？”
“您……您有一位客人，”小侍从结结巴巴地说，“请问您……您是否有空……”
“你怎么回事？”蕾娜对他的表现很不满意，“话都说不明白吗？客人的身份也不先告知，那你期待我怎么回答？”
正好撞在枪口上的小恶魔瑟缩了一下，还没等他开口，一道冰冷的声音就从他的身后传来：
“那你现在知道了，客人是我。”
黑发红眼的恶魔站在门外，脸色苍白阴郁，看起来似乎休息得不是很好。
蕾娜脸色一变。
但她几乎瞬间就镇定了下来，转头对那个冒冒失失的小侍从使了个眼色。
好在这个小魔鬼还不至于蠢到家，读懂了蕾娜眼底的意思后，连忙退了出去。
蕾娜这才迎上前去，礼貌地寒暄道：“少爷，真是好久不见了。”
萨维静静地注视着她，语气听不出喜怒：“……的确是好久不见了。”
“您看起来消瘦了许多。”蕾娜仔细打量了他的面色，有些感慨地说道。
“是吗。”
萨维只是回答了这么两个字。
他们之间暂时陷入了沉默。
蕾娜知道，这位少爷从来都不是一个善于言谈的恶魔。和他巧舌如簧的姐姐相比，他更像是个沉默的石像。
但很久以前，他并不是这样的。
蕾娜几乎是看着他长大的，心里对他总有一种类似于愧疚的情绪。
“您……找我有什么事呢？”她不得不将问题摆在台面上来。
即便她清楚地明白这个问题的答案。
果然，萨维冷冷地开口道：“你有必要现在还装傻吗？”
“少爷……”
“原来我还能被称呼为‘少爷’？”萨维语含讥讽地说，“沙利叶难道还把我看作是这个家族的一份子吗？”
蕾娜叹了一口气：“她一直都把您当作是自己家的一份子。”
萨维明显不相信她的话，发出了一声冷漠的嗤笑。
对于他这副样子，蕾娜也没有说什么，毕竟就连她自己也怀疑她所说的话的真实性。
沙利叶从来都不是个重感情的恶魔，蕾娜比谁都清楚、并且也相当佩服这一点。
但显然，作为她的弟弟，萨维对此不怎么高兴。
“所以你准备怎么做？告发我，然后好向沙利叶邀功？让她终于有机会将我逐出她的视线范围之外？”萨维说，“斯沃尔告诉我，你把迦贝尔带走了……是什么让你觉得，你有资格从我的领地上一声不吭地带走她？”
面对他的质问，蕾娜紧着嘴角。
这是她紧张时无意识的表现。
“少爷，那是一个天域生物，即便被污染，在她被同化或是死亡之前，那都是我们的敌人，”蕾娜斟酌斟酌着开口，“如果这件事被发现，即便是沙利叶大人，也很难为您开脱。”
豢养一个天使，这在恶魔眼中简直是不可理喻的行为，如果落在地狱的掌权者耳中，则更是一种明目张胆的侮辱。
因为地狱至高之王的前身，便是自天堂而坠落的天使，是被神所厌弃的存在。向往这种圣洁的生灵，相当于就是否定了他的存在。
“这跟你，还有你的主人又有什么关系？她不应该乐见其成吗？”萨维冷着脸说道。
“我说了，您对于沙利叶大人的误会太大，”蕾娜有些无奈地说，“不管怎样，她还是将您视作她的兄弟。”
“我老实说了吧，少爷。”蕾娜说，“沙利叶大人并不是那种简单粗暴用处决来解决所有问题的恶魔，您在这一方面上可以信任她……”
她之前又说了一次谎。斯沃尔以为，她会看在小时候的情分上，帮助萨维对沙利叶隐瞒这个天使的存在。
他不知道的是，沙利叶早就察觉出了这个名为“迦贝尔”的存在，蕾娜在得到那片羽毛后，不敢有任何隐瞒。
这件事太严重了，远不是什么可以睁只眼闭只眼的无伤大雅的行为，如果蕾娜隐瞒下去，之后一旦出了事，沙利叶绝不会饶恕她。
出乎蕾娜的预料，沙利叶对于此事并没有什么愤怒的情绪。
她也没有立刻向萨维兴师问罪，而是叫蕾娜趁着萨维前往赴宴的时机，将那个天使送到自己那儿去。
蕾娜不得不谎称沙利叶对此事一无所知。斯沃尔或许信任她，但绝不会信任她的主人。在这位仆从眼里，沙利叶无时无刻不在寻找打压他主人的机会，如果被她得知了此事，一定会趁机发难，叫他的主人一无所有。
蕾娜其实也有这样的担忧，但她已是自身难保。
在斯沃尔看来，她是站在萨维这一边的，但她之所以能走到今天，全部是仰仗她主人的父亲——老沙利叶阁下。对于那位大人来说，小儿子的性命固然重要，但作为继承者的女儿无疑更被他所看重。
蕾娜决心要辅佐沙利叶至死，但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她也不介意拉小少爷一把——反正她的主人也不会真正在意这个。
“她在哪里？”
萨维并不理会她的劝告，而是上前一步，威胁似的瞪着蕾娜：“我的迦贝尔，你把她关在哪里了？”
“……”
蕾娜静静地注视着萨维。
那个原本活泼而自信的恶魔公子早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冷漠阴沉的领主。原本他一天都说不了几句话，但现在，他少见地表现出了几分激动的情绪。
她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您那么关心那个天使，究竟是为了什么？”蕾娜盯着萨维的眼睛，面上显现出一种漠然的神色：“恶魔天生就和她们互斥，而您，也不像沙利叶大人那样，拥有高浓度的堕天使之血，难不成是把她看作宠物么？”
萨维额头上青筋毕现，黑色的头发如毒蛇般扬起，蕾娜知道，他已经被自己激怒了。
但她还要继续说下去。
“……现在，如果我说，我已经将她处理掉了呢？”
这句话仿佛是一个开关一般，让原本就压抑着怒火的萨维瞬间暴起，锋利的利爪伸出，袭向了蕾娜的面庞。
蕾娜扬起手臂抵挡下了这一击。但只是这样，她也能感受到萨维的愤怒有多么剧烈——她的皮肤处传来了灼烧般的感觉，就如同造成这一切的始作俑者的怒火一样。
眼见萨维似乎是不杀了她便不会罢休一样，蕾娜冷了冷脸，高声喊道：“所以您是不想救她了是吗？”
面向她的攻击应声停止。
萨维的眼睑已是漆黑一片，衬得他赤红的瞳仁更加刺眼。听到蕾娜这么说，他咬牙：“……什么意思？”
蕾娜对他的样子有些吃惊。现出利齿、尖牙以及漆黑的眼睑，这是一个恶魔怒到极致时的表现。
仅仅是为了一个宠物，是不可能有这样的表现的。
蕾娜想起了沙利叶吩咐过她的话。
“……弄清楚这个天使对他的意义，我要知道他有多重视这孩子。”她的主人说，“在那之前，不要透露出我已经完全知道了这件事。”
现在看来，萨维相当重视她，重视到了让蕾娜无法理解的地步——
“你们到底要怎样？要怎样啊？”这个年轻的恶魔满面暴怒，胸膛不住起伏，“我到底要怎样才能让你们满意？是不是只有我不曾出生，那个家伙才会高兴？”
“总是……总是从我这里夺走！夺走我重要的东西……”
蕾娜惊讶地睁大双眼。
她面前这个冷漠而寡言的少爷，声音里居然有一丝哽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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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鬼事务官捧着一大沓纸张，对正坐在案几前翻阅其他文件的白发恶魔询问道。
蕾娜抬起头来，按了按自己的眉心：“谢谢你，史考特，就放在那儿吧。”
按照她以往的工作安排，现在她应该在沙利叶那儿，向她汇报一天的工作状况，可现在，她却只能怀着一种忐忑的心情，等候在自己的办公室中。
“你有更重要的任务要做，这几天不需要过来了。”她那个永远优雅，也永远难以捉摸的主人对她这么说道，“毕竟，我总得给你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你知道我的意思吧？”
蕾娜希望自己不知道。
以往作为夹在沙利叶和她的父亲之间的下属，她向来都是如履薄冰、小心翼翼的。原本她以为，等老公爵沉睡后，她这种困难到难以为继的工作状态可以得到改善，然而事实证明，她过于乐观了。
但其实也没有糟到哪里去不是吗？和沙利叶父女一比，萨维简直就是不谙世事的稚童。在无法违抗她现今主人的情况下，该偏向谁简直是不需要多加思考的问题。
沙利叶大人以往或许能容忍蕾娜和她父亲有一定程度的沟通，但对于萨维，她的容忍度就没有这么高了。
如果她再不能证明自己的价值，她的主人说不定真的会不顾父亲的要求，将她换下去。在这片土地上，有的是聪明伶俐的恶魔供她驱使。
“蕾娜大人……”
侍从的呼喊声将她的意识拉了回来，蕾娜朝门口望去，发现是一个年轻的小魔鬼，脸色有些惶恐。
“怎么了？”
“您……您有一位客人，”小侍从结结巴巴地说，“请问您……您是否有空……”
“你怎么回事？”蕾娜对他的表现很不满意，“话都说不明白吗？客人的身份也不先告知，那你期待我怎么回答？”
正好撞在枪口上的小恶魔瑟缩了一下，还没等他开口，一道冰冷的声音就从他的身后传来：
“那你现在知道了，客人是我。”
黑发红眼的恶魔站在门外，脸色苍白阴郁，看起来似乎休息得不是很好。
蕾娜脸色一变。
但她几乎瞬间就镇定了下来，转头对那个冒冒失失的小侍从使了个眼色。
好在这个小魔鬼还不至于蠢到家，读懂了蕾娜眼底的意思后，连忙退了出去。
蕾娜这才迎上前去，礼貌地寒暄道：“少爷，真是好久不见了。”
萨维静静地注视着她，语气听不出喜怒：“……的确是好久不见了。”
“您看起来消瘦了许多。”蕾娜仔细打量了他的面色，有些感慨地说道。
“是吗。”
萨维只是回答了这么两个字。
他们之间暂时陷入了沉默。
蕾娜知道，这位少爷从来都不是一个善于言谈的恶魔。和他巧舌如簧的姐姐相比，他更像是个沉默的石像。
但很久以前，他并不是这样的。
蕾娜几乎是看着他长大的，心里对他总有一种类似于愧疚的情绪。
“您……找我有什么事呢？”她不得不将问题摆在台面上来。
即便她清楚地明白这个问题的答案。
果然，萨维冷冷地开口道：“你有必要现在还装傻吗？”
“少爷……”
“原来我还能被称呼为‘少爷’？”萨维语含讥讽地说，“沙利叶难道还把我看作是这个家族的一份子吗？”
蕾娜叹了一口气：“她一直都把您当作是自己家的一份子。”
萨维明显不相信她的话，发出了一声冷漠的嗤笑。
对于他这副样子，蕾娜也没有说什么，毕竟就连她自己也怀疑她所说的话的真实性。
沙利叶从来都不是个重感情的恶魔，蕾娜比谁都清楚、并且也相当佩服这一点。
但显然，作为她的弟弟，萨维对此不怎么高兴。
“所以你准备怎么做？告发我，然后好向沙利叶邀功？让她终于有机会将我逐出她的视线范围之外？”萨维说，“斯沃尔告诉我，你把迦贝尔带走了……是什么让你觉得，你有资格从我的领地上一声不吭地带走她？”
面对他的质问，蕾娜紧着嘴角。
这是她紧张时无意识的表现。
“少爷，那是一个天域生物，即便被污染，在她被同化或是死亡之前，那都是我们的敌人，”蕾娜斟酌斟酌着开口，“如果这件事被发现，即便是沙利叶大人，也很难为您开脱。”
豢养一个天使，这在恶魔眼中简直是不可理喻的行为，如果落在地狱的掌权者耳中，则更是一种明目张胆的侮辱。
因为地狱至高之王的前身，便是自天堂而坠落的天使，是被神所厌弃的存在。向往这种圣洁的生灵，相当于就是否定了他的存在。
“这跟你，还有你的主人又有什么关系？她不应该乐见其成吗？”萨维冷着脸说道。
“我说了，您对于沙利叶大人的误会太大，”蕾娜有些无奈地说，“不管怎样，她还是将您视作她的兄弟。”
“我老实说了吧，少爷。”蕾娜说，“沙利叶大人并不是那种简单粗暴用处决来解决所有问题的恶魔，您在这一方面上可以信任她……”
她之前又说了一次谎。斯沃尔以为，她会看在小时候的情分上，帮助萨维对沙利叶隐瞒这个天使的存在。
他不知道的是，沙利叶早就察觉出了这个名为“迦贝尔”的存在，蕾娜在得到那片羽毛后，不敢有任何隐瞒。
这件事太严重了，远不是什么可以睁只眼闭只眼的无伤大雅的行为，如果蕾娜隐瞒下去，之后一旦出了事，沙利叶绝不会饶恕她。
出乎蕾娜的预料，沙利叶对于此事并没有什么愤怒的情绪。
她也没有立刻向萨维兴师问罪，而是叫蕾娜趁着萨维前往赴宴的时机，将那个天使送到自己那儿去。
蕾娜不得不谎称沙利叶对此事一无所知。斯沃尔或许信任她，但绝不会信任她的主人。在这位仆从眼里，沙利叶无时无刻不在寻找打压他主人的机会，如果被她得知了此事，一定会趁机发难，叫他的主人一无所有。
蕾娜其实也有这样的担忧，但她已是自身难保。
在斯沃尔看来，她是站在萨维这一边的，但她之所以能走到今天，全部是仰仗她主人的父亲——老沙利叶阁下。对于那位大人来说，小儿子的性命固然重要，但作为继承者的女儿无疑更被他所看重。
蕾娜决心要辅佐沙利叶至死，但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她也不介意拉小少爷一把——反正她的主人也不会真正在意这个。
“她在哪里？”
萨维并不理会她的劝告，而是上前一步，威胁似的瞪着蕾娜：“我的迦贝尔，你把她关在哪里了？”
“……”
蕾娜静静地注视着萨维。
那个原本活泼而自信的恶魔公子早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冷漠阴沉的领主。原本他一天都说不了几句话，但现在，他少见地表现出了几分激动的情绪。
她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您那么关心那个天使，究竟是为了什么？”蕾娜盯着萨维的眼睛，面上显现出一种漠然的神色：“恶魔天生就和她们互斥，而您，也不像沙利叶大人那样，拥有高浓度的堕天使之血，难不成是把她看作宠物么？”
萨维额头上青筋毕现，黑色的头发如毒蛇般扬起，蕾娜知道，他已经被自己激怒了。
但她还要继续说下去。
“……现在，如果我说，我已经将她处理掉了呢？”
这句话仿佛是一个开关一般，让原本就压抑着怒火的萨维瞬间暴起，锋利的利爪伸出，袭向了蕾娜的面庞。
蕾娜扬起手臂抵挡下了这一击。但只是这样，她也能感受到萨维的愤怒有多么剧烈——她的皮肤处传来了灼烧般的感觉，就如同造成这一切的始作俑者的怒火一样。
眼见萨维似乎是不杀了她便不会罢休一样，蕾娜冷了冷脸，高声喊道：“所以您是不想救她了是吗？”
面向她的攻击应声停止。
萨维的眼睑已是漆黑一片，衬得他赤红的瞳仁更加刺眼。听到蕾娜这么说，他咬牙：“……什么意思？”
蕾娜对他的样子有些吃惊。现出利齿、尖牙以及漆黑的眼睑，这是一个恶魔怒到极致时的表现。
仅仅是为了一个宠物，是不可能有这样的表现的。
蕾娜想起了沙利叶吩咐过她的话。
“……弄清楚这个天使对他的意义，我要知道他有多重视这孩子。”她的主人说，“在那之前，不要透露出我已经完全知道了这件事。”
现在看来，萨维相当重视她，重视到了让蕾娜无法理解的地步——
“你们到底要怎样？要怎样啊？”这个年轻的恶魔满面暴怒，胸膛不住起伏，“我到底要怎样才能让你们满意？是不是只有我不曾出生，那个家伙才会高兴？”
“总是……总是从我这里夺走！夺走我重要的东西……”
蕾娜惊讶地睁大双眼。
她面前这个冷漠而寡言的少爷，声音里居然有一丝哽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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