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 章 络子_羡阳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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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4 章 络子

  临仙湖的刺杀案闹得沸沸扬扬,然而令人吃惊的事却不止这一件。

  容莺一早回了宫,从宫人口中得知,容昕薇当晚嫁衣未脱就回宫找皇帝做主,要求砍了薛化卿全家。赵贵妃护女心切,抱着容昕薇哭哭啼啼了一整晚。

  薛左丞第二日也是带着夫人一同入宫面圣,请求圣上做主,替儿子辩解开脱。

  薛化卿没有同行的缘故,是因为容昕薇一气之下砍了他,胳膊能不能保住还尚未得知。

  原来那薛化卿虽表面是个正人君子,背地里却一边贪图尚公主的荣华。一边舍不得柔情娇媚的小娘子,等和容昕薇成婚时便将自己的外室逼得自尽。然而他外室养了不止一个,不听话的被他给逼死了,还有那聪明的早早就怀着身孕躲起来,直到薛化卿成婚当日才站出来,拿着信物和证据讨公道。与此同时,还冒出几个小倌,声称是薛化卿的相好,跟着一起辱骂薛化卿忘恩负义。

  容昕薇一直都当自己的未婚夫洁身自好,以她的性子倘若薛化卿有纳妾的念头,她都会直接命人砍杀了他,如今在大婚当日发现他男女不忌,还是狼心狗肺的混账。她受不了这奇耻大辱,登时气得红了眼,从侍卫那处拔了剑就要杀他。

  侍从怕闹出事对薛左丞不好交代,出手拦了几次,这才留了薛化卿半条命,浑身是血的回了薛府。

  容莺听完了事情经过,第一时间想起的竟是容曦冷笑着说“让她风光个够”,如今回想怎么也不像是什么祝福,反倒像早早就知道有事发生,提前在幸灾乐祸。

  若不是有人成心安排,薛化卿的外室和相好的小倌,怎会约好在薛化卿大婚当日去闹事,难道不怕被杀人灭口吗?必定是有人在背后撑腰,再一联想容曦和容昕薇的过节,便不觉得奇怪了。

  聆春以为容莺听了容昕薇的事会幸灾乐祸,至少也算是出了口气,却没想她还是神色恹恹的,自从回来就待在屋里不出去,连猫都没兴致哄了。听闻临仙湖上死了不少人,她当容莺是受了惊吓,一时间缓不过来,只好劝容莺多去走走。

  夏末仍旧闷热,容莺好几日没去找过闻人湙,听闻朝中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他身为帝师时不时要出谋划策,偶尔还要负责审阅皇子们的策论,如今也该忙得不可开交。

  她夜里睡不着,只要一想到闻人湙,就会情不自禁想起那个缠绵到令人窒息的亲吻。

  可宫中近日有传言,说闻人湙与崔氏的人有婚约,她记得那个姑娘叫崔清乐,与闻人湙应当也是旧相识。

  她其实是不信的,加之闻人湙亲了她,就更加不信了。但就像心里梗着什么似的,不愿意亲自去问,只等他来解释。

  这样聪明的人,总会听到风言风语,若真的有心也该找她说明白才是。

  抱着这样的心思,容莺一连好几日都不去找闻人湙,然而等了许久,也没等到他来找自己。

  李愿宁和容麒定了亲,进宫便如同进将军府的门,几乎是随来随去,她记得容莺当日在将军府一夜未睡,以为她因为在画舫上受了惊吓,便顺道去洗华殿看她。

  等她去的时候,容莺正皱着眉看书。

  她瞥了眼书封,竟是记载农学的,忍不住问她:“公主看这些做什么,要种地不成?”

  容莺将书放下,“随便看看罢了。”

  “那怎么还愁眉苦脸的?”

  容莺实话实说,手指敲了敲那农书,说道:“虽是教百姓耕作防治虫害。可内容却晦涩难懂,何况真正需要看书的人未必识字,物尽其用,书也该让需要的人看懂才行。若是有专教农民识字的夫子就好了。”

  李愿宁知道她是养在深宫的小公主,自然对普通百姓的生计不大了解,也并未向她详说,只道:“此事并非说起来那么简单。”

  她知道自己懂得少,便点点头不再说了。李愿宁问她:“往日四公主不是喜欢来找你吗?近日好像不见她。”

  “四姐姐在宫中留得太久,驸马来信催她回去,还向皇后告了状,四姐姐只好回去了。”容莺提起这件事还是有些遗憾的,她看得出来容窈应该已经对驸马一家十分不耐烦,但再怎么不情愿却还是不得不走。

  “她兴许也听闻了六公主和驸马的事,此刻乐得想当面讥讽。”

  容莺却觉得未必,容昕薇到底是公主,同为姐妹,她们自然更容易联想到自己的夫婿,如果也是薛化卿这种狼心狗肺不检点的人,怕是一肚子苦水没地说,要是没容昕薇那么烈性,好面子的可能就咬碎银牙往肚里咽了。

  知道薛化卿的真实人品,她其实还隐约替容昕薇庆幸,至少在大婚当日闹出这种事还有回转的余地,若不然成亲后再发觉难免要撕扯得难以收场。

  说起这些,容莺又想起临仙湖的事,她一直想问,又不愿意去找闻人湙,此时正好向李愿宁打探。“当日画舫遇刺,如今可查到眉目了?”

  李愿宁提起这事,面色不禁凝重了些,说道:“当日牵扯过多,兵部尚书的独子身亡,还有好几位高门出身的公子小姐出了事,绝不是轻易能揭过的。有人怀疑与太子之前彻查的官盐走私案有关。可到底是谋逆的大罪,谁也不敢妄下定论,且再看看吧……”

  容莺似懂非懂地点头,李愿宁睨了她一眼,问:“这种事帝师应当比我清楚,你若真心想知道,何必不去问他?”

  她闷闷不乐:“我找他做什么,不是自讨没趣吗?”

  李愿宁看她表情,猜到是与闻人湙有了矛盾,也不劝,反而认为她能和闻人湙断了往来才最好。

  聆春端了两盏冰梅汤过来,搁置放在小案上。容莺给李愿宁递了一碗,俯身准备将一旁没编好的络子收起来,被李愿宁看见,问道:“你倒是手巧,还会编络子。”

  容莺神情复杂,语气反而有点不情愿。“我学了好久才学会,都是萧成器非要我编这种东西,他说要过生辰,玉佩上缺个络子,让我编好了给他当生辰礼。”

  李愿宁惊讶:“他要过生辰了,我怎得不知?”

  说完她就停住了,表情渐渐沉下去。

  树倒猢狲散,平南王府出事,从前与萧成器交好的人也都怕牵连,如今连他的生辰都过得低调,估计准备就这么过去了。她是将军府的嫡女,又是容麒的未婚妻,她可以不顾忌,她身后的人却不行。萧成器一定是意识到了这些,有意要避开与她的交际。

  李愿宁知道自己不能再向从前一般随心而为,连和什么人交好都要思量再三,只能垂下眼,略显失落地说:“以往萧成器的生辰哪次不是风光大办,如今他倒低调起来了,连我们这些旧友都不知会一声。”

  容莺没想到萧成器竟然连李愿宁都没说,慌忙宽慰道:“兴许他是暂时忘了,没有其他意思……”

  “是我对不住他……”李愿宁摇摇头,想了想,又说:“我是不能亲自去了,待我准备一件生辰礼,你若有机会,替我转赠他吧。”

  容莺见她神情低落,只好答应下来。

  本来按她所想,也只是准备编好了络子让人给萧成器送去,只是如今多了李愿宁的一份礼,还是决定亲自去显得有诚意。

  第二日,有书院的侍者来通知,说是要让公主和皇子们一处去书院。

  容莺以为和从前一样,只是照例要找名士来讲些修养自身品德的道理。因为连容恪都抱怨这类讲学十分无趣,且从前也常有,不过从前是轮不到公主们的,这是这次例外连她也叫上了,大约是容昕薇的事闹大了,使得薛家和皇室都十分丢人。

  容莺手笨,络子一直没编完,想着反正讲学无趣,她就坐在后排偷偷编络子,大概是不会被发现的。

  当日果然去了不少人,除了容霁和容麒不在以外,其他皇子都齐全了,公主倒是只来了她一人。

  容莺觉得奇怪,但她确确实实是被通知来的,便只好坐下了。

  容臻与她更熟络,忍不住偷偷问:“皇姐怎么也来了?”

  她疑惑:“是书院的人说今日我也要听学,不该来吗?”

  容臻表情复杂,猜到她是被谁坑了,也不好点破,便说:“也没什么,夫子并不计较,你跟着听课就是。”

  容莺听他这么说,便当真以为不要紧,只见上来了一位须发皆白的老先生,说了一大串引经据典的话,容莺听得迷迷糊糊,后半程听不下去,索性专心编她的络子,夫子果真不管。

  她实在手笨,一不留神就会编错拆了重编,因此十分专注手上,并不关心讲了些什么,以至于台上什么时候换了人都不知道,自然也忽略了身旁皇弟倒抽一口冷气的声音。

  一直到台上的声音静下来,好几道视线打在容莺身上,她仍恍若未闻,依旧沉浸在哪个地方编错了。

  有人脚步沉稳,缓缓朝她走去的时候,容臻还好意咳了两下提醒,然而她根本没有受到影响。

  她正编得起劲儿,总算知道自己哪个步骤出错了,忽然一只白净的手伸过来,纤长的手指称得上清隽,然而这只手却是朝她手里的络子去的。

  闻人湙一声不吭将她手里的物什取走,容莺茫然地抬头,看见来人是他,惊得整个人呆愣住了。

  两人这么久不见,再见却是这种情形。怎么好端端的今日来讲学的会是闻人湙,而且偏生这次她就来了?

  莫名其妙亲完她也不解释,连着几日也不曾找过,如今一见面就收走她的东西……

  容莺越想越气闷,愣是眼眶凝出几分湿意来,瞪了他一眼便不看他了。

  闻人湙看到她眼眶微湿,袖中的手紧了紧,语气放轻了些:“我下课给你。”

  容莺脸色不好,低着头生闷气,听到了也不肯理他。

  其他人纷纷震惊,这位怯懦出名的皇姐,居然都敢给帝师脸色看了。

  闻人湙无奈,扫了噤声的众人一眼,最后目光停在了方才咳嗽的容臻身上。“四皇子,方才我的问题,你可有解答之法?”

  “啊?”

  帝师虽然表面和善,其实却最是严厉,几位皇子在课上都战战兢兢,十分不解为什么今日就是帝师亲自来讲学。虽然一边害怕,却又不得不承认,闻人湙博学广闻,常常有独到的见解,不会默守陈规,一味守着陈旧迂腐的东西。他们自知有收获,也从心底敬佩他,稍微好心的还会同情容莺。

  而闻人湙讲学中途,偶尔漫不经心扫过一眼,发觉容莺还在恹恹地看着书本,却不像是在发呆,似乎是真的听进去了。

  方才他讲了许久,一直不见她抬头,这才想收了她手中的东西,想让她将注意力放到自己身上,不曾想会惹恼了她。

  等讲学完了,容莺心里还在不满,络子也不要了抱着书就走。有几个皇子还跃跃欲试准备去找闻人湙请教,却见他收了书本离开,一时间也不好追上前耽搁他。

  容莺走得很快,而闻人湙只是不慌不忙的就赶上了她。

  他出声提醒,“东西不要了吗?”

  容莺脚步停了一下,虽然想赌气一走了之,但好歹也是编了这么久的,她实在不想再重头开始。

  犹豫了一下,她别扭道:“为什么会是你去讲学?”

  “只是凑巧罢了”,他将编到一半的络子递给她。“听学有那么无趣?宁愿做这些打发时间,也不肯多听两句。”

  容莺虽然气愤他几日不找自己解释,却也知道听学的时候用心不专错在她自己,略有心虚地说:“不是打发时间,我编来送人的……”

  他闻言一顿,片刻后面上浮了层浅浅的笑意,微弯的眉眼透着一股悠然的意味,缓缓道:“编得还不错……”

  作者有话要说:又不是给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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