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_换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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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一早,二楞蹬着三轮车来到金山镇的丁字路,一眼就到了那个跪在街中间的四川女人。

  这几天,已经是第三次见到这个女人了。在冥冥之中有一种预感,这概就是一种缘分。但是真的没有想到,后来这个女人的命运会那么密地和连在一起,并给带来了数也数不清的苦和磨难。要是早知三年,打也不会走过去搭理了。

  那实在是一个不错的早晨,太的,不凉也不,又是个礼拜天,丁字路人来车往,好不闹。在这个时候出来,今天的收成一定是很不错的,觉得浑有使不完的气。

  二楞并不是的真名字,但是自打来到这个世界上,人们就都这么叫,也就这么应着,真名反倒连自己也忘记了。自打离开工厂,那名字只是在办份证的时候用过一次,可惜只办过一个份证,而且自打办下也没有派过一次用场。但是,尽管人们“二楞二楞”那么叫着,其实得并不壮,个也不,瘦瘦的,哥杨涛就起码要比出一个头。只是活累活得多了,比起那些城人来自然要结实得多。而且一直认为自己脑也并不笨,起码不比周围那些有头有的人笨。只可惜书念得少了,又没有一个阔爹阔娘,不然的话,当个所站的本没问题。记得有一次金山来了一个官,走在街上不知道什么,忽然头问周围那么多小官,金山传说的那个尉迟恭是什么朝代的结果谁也说不出来,还是在人群冒喊了一,逗得那个官都笑起来了。

  记得第一次见到这女人,还是在好几天前的一个中午。忙活了一上午,正靠在一棵柳树下歇凉,就听一个带点“京腔”的外地连着叫了两“哥”。是叫吗,在金山这个地方,哪有人会这样甜甜地叫哥呢?刚过头,就到一个打扮齐整的年女人站在的面前。以的标准来,这女人相当漂亮也相当洋气,头发的,款款的,尤其是那一双汪汪眼,得当下就有点不自在起来。要知道已经三十出头了,还真没尝过女人是啥滋味呢。当时连忙从自己那辆“专车”上跳下来,怔怔地着,好在四周一个人也没有:

  “你找我?”

  女人毫不羞怯地笑了一下(嗬,那一溜牙真白),气吁吁地说:“哥,我刚来你们这地方,特不好找哥,你知道有个白峪沟矿在什么地方?”

  一听问这个,二楞就憨憨地笑了起来,那是哥杨涛的地方嘛:“嘿嘿,这你算是问对了。按说这地方十个人有九个就不清楚,但是惟有我是最清楚的,那是咱的地盘嘛——不过,那是山头好好一条沟,离这远着呢,你去那什么?”

  年女人低下头来,脚拧着一个石:“是在哪个方向?谢谢你哥,我去找一个人”说着,便朝着的方向向沟去了。

  已经走出老远了,当时就有点挺那个的,忍不住又在后面喊了一:“,那离这四五地哩,要不我送送你去吧!”说着就跨上了三轮车。

  只见那女人一边头,一边连连摆,脚步地好像要跑起来了。

  当时就突然觉得很无聊,自己这是筋怎么的,臊臊地自个笑了一下:“人家走人家的,你的个什么心!”又懒懒地在三轮车上躺了下来。

  按说,这种事稀松平常得很,说过去就过去了,做这种营生,哪天还不遇它三两回。有的女人挺的,就是要白蹭的车,也有的出却挺方,让猛地能赚一把。也知道,凡这些出阔绰的女人,都是来金山做那种皮生意的,但也觉得无所谓,谁叫人家自带着那么个没本钱的家具哩有时候把这些告诉给哥杨涛听,那小就嘿嘿直笑,也不知道是在笑什么。

  对于二楞来说,所谓生活不过是一连串的灾难和苦而已,就像是地下管道的一条污河,这一幕连一朵小小的花都够不上。一直到昨天中午,来到一家饭店,忙着捡地上丢的各种酒瓶,就一个人嚯地揪住了衣襟,还没反应过来,叭,一个又打了上来下意识地用双护住,时赶蹲下来上火辣辣的,上咚地又是一脚

  当时什么也来不及想,赶就往街上跑。在出门的时候回头了,才知道原来是低头捡瓶的时候,不小心把人家桌上的一盘花生米给碰下来了那伙人显然已经喝多了,来不及再说什么,几个人又吆喝着一起追了出来,吓得赶跨上三轮车就跑。谁知道刚跨上车,后襟就住了,一把把拽下来,几个人嗨——嗨——喊了几,就把的三轮车也掀翻了当时吓得直躲,瞪眼却一点办法也没有。

  街上一下围了许多人,都冷眼着,就像耍猴似的。凡金山的人,这样的事情见得多了,哪一天不见它三两回

  “哎,都打了!你们这是什么,怎么能这样欺负人?”

  突然,有一个女人叫着,从人群嚯地站出来。

  那几个人都似乎有点吃惊,愣在地上不动了。二楞更是吃惊不小,起初以为是镇派出所那个出名厉害的女所,细眯着眼一,原来是一个苗细条的年女娃。正不知道怎么回事,那几个人已经回过神来,也顾不上理了,立刻气败坏地瞪着这女人,有一个已经挥起了拳头,却另一个老点的按了下来。这个老点的盯着了好一会,忽然嘿嘿地笑了:

  “哎,我说这闺女,你是从哪冒出来的,能够认识一下吗?”

  那女娃一点也不害怕,方方地迎着这人的目说:“哥说的没错,我的确是从外面来的。但是,我真的有点不明白,像哥你们这几个人,一就是有文化有地位的,我相信在咱们这么的个地方,也一定是些有头有的人物,为什么要对这样一个穷后生打出,还让这么多的人围着,这是不是有点太太没面?”

  “这个嘛”这个老点的很显然已经酒醒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旁边那个年人便立刻接过话头,切地辩白说:“这女,你一个外地人,啥也不知道就瞎说八道。把我们吃饭的桌都碰倒了,饭菜倒了我们哥几个一,你知道吗?”

  “是吗,有这样的事情?”那女的显出很吃惊的样,一个一个瞅着们,又转周围的人们,才平静而又不屑地说:“各位哥你们不知道,刚才你们吃饭的时候,小我也就在这个饭店,无缘无故就把你们的饭桌都翻了,是不是就不想活了?而且你们自己一吧,如果把桌都掀翻了,怎么你们几个上就连一点饭菜也没有溅上?”

  听这女娃娃年龄不,却是这样的伶牙俐齿,周围冷眼旁观的人一下都轰地笑起来。那几个人概也酒醒了,家这么一哄笑,突然都似乎觉得不好意思起来,走不是走在不是在,面面相觑地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样了。

  趁着这机会,那女娃娃头一眼,又向家笑了笑,立刻穿出人群,方方地扬而去。就在走出人群的那个时候,二楞才突然从惊慌失措中清醒过来,咳,这不就是前天向问路的那个外地女人吗?赶喊了几,才发现人家早走得没影了好在那几个人还没回过神来,要不还得一顿皮苦哩!一想到这个,也再顾不上那女人,蹬上三轮车就没命地跑了。

  跑是跑了,但是无缘无故白了这么一通打,昨天一下午再也没有做什么,独自一个蹲在那间狗窝一样的小棚,好不容易熬盼到天黑,早早地就睡了。夜做了好几个梦,好像模模糊糊都和这个叫不来名字的女人有点关系谁知道今一上街,头就真的遇上了?

  可是,这是怎么了,才一天时间不见,怎么就变成了这副模样衣嘛还是原来那一衣,只是头发乱蓬蓬的,一动不动地跪在街当中,举着老老一个牌,牌上面又写着好多好多的字可惜二楞这一辈没念过几年书,那上面的字有一半不认识,而且也实在没心思细瞅端那些个乱七八糟的字,只是打心为这女人着,赶跳下三轮车挤人群。

  人多车也多,整个街很便围得泄不通了。汽车喇叭一低一地乱叫着,围观的人们有说笑的,有乱骂的,也有很多瞎起哄的,各种响混杂成了一。有说这女人该情,现在这社会就得这样,要不什么事情也没有个头。也有的却说,警察们都不知道哪去了,出了这样的事情都没有人给管一管,要是换了过去,早一绳把给逮起来了就在这样的一混乱中,一个头发半白的老警察刚好也挤了来,家便不再作,都定定地会怎么处理这档稀罕事。老警察了人群,径直走到那女人跟前,二楞心一阵发,不懂这人要做什么——谁知道只是了那牌,什么话也没有说,就又从人群挤出去了有人发出嘘嘘的怪叫,笑骂也立刻更起劲了。

  又等了一会,二楞正不知道该做什么,几个“城管”模样的“袖章”来了,一把揪下那牌扔在地上,沉着命令那女人起来。那女人不吭,依然跪着不动,好像什么也没听见。这几个“城管”更火了,挽着袖就把往起架

  不好!这下要吃亏了!

  二楞不再犹豫,立刻拨拉开人们冲了过去。

  也不说什么话,一把推开那几个人,拉起那个女人来就走。

  这么一搅和,那几个“城管”似乎更火了,哗啦一下围住了。“什么!什么!清早的,你想找!”几个人都厉叫着。

  对于这些公家人二楞一向是十分惧怕的,经们这样一诈唬,便不由得胆怯地站住,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要知道,这些人一向就是专管像这类人的,就像猫是专管老鼠的一样。

  这时,其中的一个“袖章”忽然低低地说:“好像是那个杨涛的弟弟吧?”“对,是那小的弟弟,我也眼瞅着面熟,们常在一起的。”“嗷,那就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那小还是少招惹的好”听三个人只管在那嘟囔着,围观的人们也立刻小嚷嚷起来,这些人好像商量好了似的,没有谁说一,立刻都很自觉地往后退着,慢慢地让开了一条道。趁这机会,二楞便不再胆怯,攥着那女人的,摇摆就从人群走出来了。时就不由得暗自得意,嘿,杨涛是我哥,我是杨涛的弟弟!可是昨天那个最危险的时候,人们怎么就没有认出来,我也那么傻,怎么就不能主动地说一呢?

  出了人群,二楞也没有再说什么话,让那女的坐在车上,就没命地蹬着三轮车,一气回到了的那个“家”只是这“家”实在乱得不成样,使直到坐下来还是很羞愧。好在那女人似乎有一点了惊吓,一路上寡寡地什么话也不说,直到了棚,拣一块净点的地方坐下,才地出了一气。

  就这样,两个人谁也不说话,地坐了好半天,眼瞅着中午了,二楞出去从小饭店端回来两碗面,那女人一边吃,才一边对说:

  “其实,你不必要拉我的,们不敢把我怎么样的,我就是要制造那么一种效果,来的人愈多才愈好嘛。”

  听这么说,二楞连忙摇摇头:“哎呀,你一个外地人,我们金山的事情你哪清楚的。你知道那三个城管是些什么人,你以为们都是城管?其中的一个我认出来了,就是那个白峪沟矿的打。你没听们说我是杨涛的弟弟吗?杨涛是什么人你当然不知道,就是那个矿的保卫科,在我们这是最响当当的第一条好汉,在古代那就是宋江及时雨,要不们能放我走?”

  “打又怎么样,难道们还真敢打我不成?”

  二楞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不住地摇着头:“这事情真难说,谁叫你那上面写的就是白峪沟什么哩不过我也说不清,只有我哥才最清楚”

  正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杨涛真的就来了。杨涛一来,就盯着这女人个不休,又拐弯抹角问了好半天,二楞也才第一次清楚,原来是四川人,的一个哥哥就在白峪沟钛矿打工,前些天突然给打了一个电话,让无论如何来这走一趟,哥哥有事的。谁知道来了这些天,矿上却明明白白告诉,白峪沟从来就没有哥哥这么个人。毕竟是中毕业生,一听们这么说心就立刻沉了下来,脆住着不走了,非打听出哥哥的下落不可。打听来打听去,一直到昨天下午,才从一个四川老乡的听到个很吃惊的消息,这的矿上经常人,人一有的就地就埋了,而且原来认识一个人就和哥哥有一点像,只是名字忘记了一听这话,心更了,连夜就去找派出所,谁知道又一个民警给赶了出来,万般无奈才想出了这么一个当街下跪的法来

  说着说着,无地哭起来,眼泪刷刷地直往下掉。着这样一副可怜样,二楞的也有点哽咽了,不知怎么心酸酸地也直想哭,立刻头对杨涛说:

  “哥,这个事情你可一定要帮忙,帮,也就当是帮小弟吧哥的本领那没的说,哥哥又在白峪沟过,这事情你一定有办法的!”

  听说完,杨涛嘿嘿地笑起来:“好吧,既然你说了,这个忙一定帮,就怕帮不上。矿上百十好几人,来的来走的走,又没有什么账,我回去打听打听再说。不过据我所知,我们矿上从来没有出过事故,你说人的事是从哪听来的?”

  “是吗,那就一定是我听错了——不过,不管怎么样,我先谢谢你们!”这女人说着,忽然就变得平静似了。站了起来,二楞,又杨涛,就向屋外走去。

  二楞连忙追出来:“别着走嘛,你去哪?!”

  “我也不知道。”这女人说着,又头注意地,直直向前走去,再没有回头。

  不知道怎么回事,二楞心空落落的,望着这个陌生女人渐渐远去的背影,真想把那“二人台”《走西》吼上两嗓。谁知道刚刚张,杨涛却在面叫起来:“二你回来。走就让走嘛,谁知道这是个什么人,你好好地招惹这样的烂货什么。而且我可告诉你,有人已经瞄上这女人了,闹不好连你也会跟着害的!”

  “有人谁?!”

  “这你就心了,反正不是你我这样的普通人,这女人能不能囫囵离开金山,我都很难说不过,咱不管这些了,今哥又赚了一把,陪哥去喝一壶,走吧!”

  二楞应着,鼻却酸酸的,好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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