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7 章·一线与后方并不相同
实弹的弹幕撕裂着方舟的身躯，一枚又一枚正面袭来的炮击携带能比肩战术核弹的威能爆炸在方舟的身躯上。这样一枚的轰炸若重锤之于铁壁，鬼眼方舟的冰骨外壁被炮弹重重地打凹陷了下去，层层压力带来重重崩解，布满流体的船体将冲击力向周围激荡着以作分担，但冲击之后又是短暂延迟的内殉反应爆发，被零素加速损失的炮弹质量瞬间返回时，压碎了物质的分子结构并将这能量释放出来爆出璀璨的蓝光，无情灼烧着，将冰骨蒸腾成绢白的雾气。
这损害的部位之于方舟巨大的体积依旧是不够看的，不过就好像沙粒在鸡蛋上碰出一个裂纹，但这个数量在短时间上升到十，数十时，蛋壳的龟裂就由点到面连接了起来。当数量达到一个级别，所谓不会落在同一个弹坑就是句戏言，一处防护就算再坚固，但在弹雨一次次冲击下，旧伤未愈又挨新刀，创伤也不是任何物体所能承受的！
咔嚓——
方舟骨架结构的崩解藉由液体传声令这艘鬼眼的掌星者知晓，但就算没有声音，典籍的光路也在方舟的全景中展现出了越来越多如同坏死的黑斑。内外骨骼一致的鬼眼外层已经在冰雹一般的轰炸里彻底粉碎，攻击已经深入到了船体内部，孵化仓里数以千计的微光被冲击挤死，被爆炸蒸发，损坏已经到了核心的边缘。而更糟的是，巡游方舟正面那颗巨大的独眼，也就是粒子流的超压喷口也遭到了攻击。人联不可能真的瞄得准，但数量达到一个级别后命中反而是一种必然，这架鬼眼可能遭到了上百艘黑子级的照顾，炮弹砸碎了眼球的护盾，本就更加薄弱的炮口被一炮砸进了深处，砸进了重力箍缩炉里，撼动了反应堆的同时，令能量从裂口里喷涌，自己灼烧方舟的顶层！
但掌星者，们，却无比平静。本就被抑制了恐惧本能的豫光们照若寻常地操纵方舟。哪怕功能正在不断丧失，没有了正面装甲，没有了孵化场，没有了主炮，但方舟还能开动不是吗？不仅如此，这些豫光们的表现也异于寻常，它们修长的身躯随着水波摇曳，尤其是后脑勺的触须也在晃动，发着光有节奏地晃动，因为这些豫光们都在唱着一首歌。
一首古老的歌谣，但寄存于子民精神的深处。它的领唱就来自于前方的异种星体，那颗炽热的灵魂是不可能被模仿的，这发自内心，令族群共鸣，唱尽了从深渊里觉醒再到星海中流浪的史诗，也唱尽了旅途孤独与对新家园的渴望。这消失已久的先祖音律，在永光孵育它们的胚胎时便映入了魂灵，只因种群之母们时刻哼唱，这是这个种族全部的浓缩。
现在它就在前方唱响，引得所有聆听到的豫光引颈相随。这不是它在蛊惑人心，豫光们皆为平级，谁也无法真的号令谁，它们只是激发了被人类称之为“献身精神”的本能——相较于人类，子民们能更加轻易地做出奉献，因为它们现在的目的很明确。
【粉碎这些异种】
世界舰上的枢机团们目标一致。
【将被困的掌星者接入集体】
但这都不完全，因为被困的子民是否得救并没有真的那么重要，因为它已经放出了另一座世界方舟的坐标，只是必须摧毁眼前的阻碍才能做到真正的团聚。现在哼唱的这名豫光已经告诉了族人，它的方舟作为侦查遭到异种击破，因而才有了准备，不过异种全部的力量都集中在这里，只要毁灭这里的舰船，居所便唾手可得了！
【而后，我们将囊括居所，与失散的子民汇合，族群繁衍，永光栖息，新的世界舰将扬帆起航，于猎者到来之前踏上新的旅程】
这艘鬼眼的掌星者们齐声唱喏！这便是决断，便是前程，为了这前程它们并不在乎自己的毁灭，只求将这毁灭最大化——司仪下令，典籍将能量全部导流于方舟的后喷口！
这架鬼眼尾迹变得更加闪耀明亮了，速度也更快，舍弃其他一切地向前冲很快就脱离了阵型，但它要的就是这个。
第二道命令，就是将方舟内所有还幸存的猎群，无论船只还是飞碟全都释放出去，并转移精神烙印，令最近的豫光接管！
即便不多，也能最大化族群的战斗力...而最后一道命令，方舟释放内部所有固形体，将方舟内部的空腔尽可能填充，然后，令其硬化！
人联曾经所见过的，膨化如泡沫，硬化似花岗岩的黑色固形体大量在方舟内凝结，这几乎是一种自毁，方舟将再也不能运作，可这些也强化了方舟内部结构的稳定，尽管冰骨一层层粉碎，但鬼眼事实变成了一个大铁坨，并且主炮的能量被抽调到后方，殉爆没有发生，它没有在炮火中被碎成无数节，而是主动向前迎接更多的炮火！
目标直指战列线，直指灶神星，撞上去！除非被彻底轰碎，但碎裂也要化作流星雨砸进去！
人联舰队，面对的是一个物种完全的疯狂，尽管他们不知道，但他们已经感受到了。传感器上，关于击破的报道停留在了数字五，他们只观察到五艘方舟的爆炸可以确认摧毁，但其他的无法分辨。
这也是太空战的一大问题，很难确认准确的战果，有侦察机贴近时尚好，否则只能将一切完整的活动目标都视为对手。弹幕如雨——这很真切，两千六百战舰的万弹齐发，哪怕是一线转播，但也正是一线转播才看得常人血脉喷张，激动不能自己，因为远角拍摄才能够囊括一千多公里的战线。
看到这壮观的场面，位于战线后方某艘耀斑级上，军方特许随船记者已经在镜头前浑身颤抖。
“决战时刻已经到来！自由意志舰队已经集结了人联历史上最庞大舰队，而这支舰队正在开火，向前开火！每艘船平均六秒开炮一次，这是为了让电容充放电达到平衡，开炮时会上下左右对称两根发射管射击，因此，每轮齐射都能精确到五千二百发！”
muv主星系，马六甲星城，即便是战时，除了民转军的行业与征调，普通大众依然过着自己的生活。磁悬浮电车轨道在头顶驶过，林立的大楼间，浮空飞车与无人机网络交错驶过。天空绿化带与太阳能板穹顶遮挡了赤道灼热的阳光，步行街上依然人来人往，只是今天，沿街的茶店与咖啡，以及酒吧都人满为患，人们聚在一起，或共观一堵荧幕墙壁，或接入无处不在的光wifi，戴上vr观看直播。
那远在三亿公里外的血火场，战争的第一线就呈现在他们面前，分层的画面显得有些凌乱，有的是敌情观察，有的是战列线远景，被分割成几块，叫人十分不懂。但无论男女老幼，人们的精神都高度集中，聆听记者的解说。
“从战斗开始已经过了十分钟，每艘船大概都发射出去了...”
“200发。”在咖啡的吧台边，罗杰，不，瓦西里高级警督，和他的警员同僚们手里捧着奶茶接过记者的话，“这么大一支舰队就打出去了五十万发炮弹，我的老天！十四年前可没有这些东西，在这种火力面前，beta算什么东西，连着巢穴一起他妈地炸成齑粉！”
其他警员对自己的上司一阵应和，他们也已经麻木了，人联近些年碰到的东西将公众的上限也拉到了一个很高的阀值。而周围的人对于这样一群便装的警官在这里喝茶一点都没感觉到奇怪，如今星城的治安很好，能够放下公务集体出来如看球赛一样看新闻只是寻常。不过这家正宗南美咖啡店的店长也没有怠慢，年纪不过二十出头的他亲自从库房取出了咖啡豆，打磨烹煮，将热饮放在盘上，然后唤来店里唯一一名真人女仆将咖啡奉上。
“黄昏战役，我亲眼看到舰队是怎么对beta轰炸的，只可惜我那时只是戍卫军，啊，要是没转入法务我也许也会选择进舰队吧，那现在这里面就有我的一份...噢，谢谢，罗贝尔特女士，不，该叫老板娘。”瓦西里警督从眼镜女仆的手里接过杯子，只是没想到这么一句让这位女仆长身体一下僵硬了起来，差点没把其他咖啡碰洒。
警员们都是老熟人了，还能看不懂？不禁全都哈哈大笑了起来，更有人朝金发的年轻店长开玩笑：“格鲁西亚·拉布雷斯少爷，怎么能让老板娘做侍女呢！”
“您别开玩笑了，我们...”
拉布雷斯店长有些为难，而女仆却涨红着脸抱着盘子急匆匆跑进了店后，差点没把另外两台侍者机器人撞开。就连瓦西里警督也都挤眉弄眼：“年龄不是问题~而且自从庄园被收回后，这些年你们俩相依为命，好容易你进了大学，现在安稳下来，给别人一个明确的交代吧。”
然后瓦西里和其他警官笑了起来：“这样也不枉当初她一个人对我们一整个装甲机动队好好打了一场，老实说啊，我现在都心有余悸呢！你赶紧把她身心都拴住，这样我们也不用老来监督着你们，你知道当审计官知道一个a级名单上的前序列在市中心开咖啡馆，我花了多大的劲才说服的吗？不过看在你咖啡确实有一手，就不计较了。”
“这些年也很感谢你们的照顾，长官。”青年真诚地说道，然后作为店长，他半是转移话题半是真心地看着店内外的人山人海，人们本可以在家知晓一切，但他们更愿意聚集起来，真心地关注并代入其中，“大家都在欣赏战争，它真有这么大的魅力？”警督抿一口：“当然，这可事关我们未来能不能继续在这喝茶聊天，谁能不在意呢？”
“少年时，我读到的书上说，战争只会把一切美好的东西粉碎，并将人最恶劣的一面显露出来。”店长说着，但看着众人，他话锋一转，“但现在我也知道，战争也分对错，也有意义。有意义的战斗不会让人恐惧，而是超脱，是过渡到更高阶段的历程...我觉得现在就是，至少，今天的生意可真好。”
瓦西里呵呵一笑，然后他们全都一起看向屏幕。而店内店外，碰杯与讨论的声音络绎不绝，通过这种方式人们感觉自己也在参与这场战斗似的。
“一枚炮弹，就能在月球炸出一座环形山。”“有核弹那么大的威力？”“当然不会，现在打的这些都是便宜炮弹，我有个叔叔在月球工作，军队有一种炮弹，破坏力比核弹还大。”
对于不懂的大众，自有爱好者来做解惑。但越是经过他们的讲解，让有些人也显得越发着急了——“这么多威力巨大的炮弹，这么密集的射击，都不能干掉外星人的飞船吗？”
“真正的战场又不是电子游戏，瞬间就有数值！宇宙太大，速度又太快，绝大多数都不会命中，战斗会是一个十分漫长的过程，所以才会用便宜的炮弹作为消耗。”
“那，什么时候用更昂贵的炮弹呢？”
那当然是，在一个更合适的时候——不管后方的普通人究竟怎么激烈的讨论，能够放给记者的都不是什么重要信息。而在一线的珠穆朗玛号舰桥，拉托诺娃将军正接受到海量的讯息。
“炮击反馈，根据计算，部分异形方舟表现的耐受力极大地高于预期。”“能推断出原因吗？”
技术上有无数可能，但干扰素做出了战略上的判断：“这些舰船很可能已经被敌人放弃，从而成为吸引我们火力平台。”
但人联却不能不管，因为这些东西没有失去动力，能够调整航向，哪怕是一颗陨石，不去管让它砸上灶神星基地也不是能接受的——“命令战列线重新校正火力，观察那些方舟的动作，将这些明显作为靶子失去战斗能力的船筛选出来，舰队火力分配至其他目标！”
随着敌人逐渐进入了两万多公里，侦查的延迟也有部分降低，炮击的准确性因此提高。但想要实现上将的命令也并不容易，因为又越来越多，可能接近十艘方舟被当成盾牌推到前方，而有这些为开路，其他方舟也略微出现晃动，形同变阵让人联无法追踪它们，大量炮弹落到了盾牌方舟上，效率反而有所降低。
借此，方舟群也展开了猛烈的轰击！湮灭炮的弹幕射入战列线中，立刻就引发了一连串的爆炸。鬼眼的光束在照射后还会离轴射击，划出数十公里将不止一艘黑子给笼罩，而庇护方舟的炮火密集，一波又一波，被命中的战舰未必爆炸或者损毁，因为距离还没到湮灭炮的范畴，但许多黑子是正面开启的炮口遭到攻击，或炮管加速道被溶解损毁，或发射时被命中导致过载殉爆，部分或全部失去战斗力。
这些都被记录，指挥官们冷漠地看着损失数字每秒上升，这些不值得惊动将军，自有参谋做调动。方舟的数量是远小于黑子的，遭到攻击的部分开始变换阵型，机动起来减少受创，轻伤的继续开火，重伤的黑子调转向后方，不是心疼船，只是上面的炮弹可以有更好的用途。至于其余部队？现在还只是预热，真正的战斗会在进入两万公里内发生！
“敌军速度高于预期，将比预计快20分钟进入两万公里。”参谋说道，“两万公里内，湮灭炮的破坏力会成倍提高，预计会有重大伤亡。”
拉托诺娃盯着屏幕，很长一段时间她没有新的命令下达。战场上，战列线发射的炮火就后方人员也都数到了一百七十多万发，而阿尔法那边也有了更多被推出来作为盾牌的船，它们组成了一个事实上的前锋，也没有战斗力但承受远超原本的火力——敌人有新招数，但上将不感觉意外。
“预备进入下一个阶段吧。”她说道，在终端上输入自己的授权，“战列线向灶神星周围变阵。”
人们已经注视弹雨和光炮间的交错好几十分钟了，但大家都像看不腻似的，每一次敌军的动向，也不管什么原因他们都理解为己方的有效打击举杯欢呼，而每一次战列线上的爆炸都有无数扼腕与拍桌，他们比谁都急。分析局势的节目成为了顶流，由于不仅是muv主星系，锡拉和特区的数十亿人也都加入了这场直播，很多前联防海军主动发出声音，他们对局势大谈特谈，更会在战术的分歧上和同行大吵一架，赚足眼光，但往往会被一句讽刺破防——“你们这么厉害，为啥人联军队没返聘你们？”
但就在人们稍微有点疲劳时，星环在线的记者大喊出声：“舰队正在后退，正面的战列线从中间分成了两截！”
记者说的及时，但没有说对，迎接敌人的宽大一字长蛇阵是从中间分开，但不是分成两截，战列线划分为各自四五百艘的横队一点点向上下左右散开，如同一朵绽开的四叶草。变阵虽然缓慢，并且这个过程中依然向敌人开火，但远景的弹幕就不像刚才一样壮观了。
视觉上是次要的，但就算是外行的普通人也注意到一件事——“舰队是怎么了，他们把正面让开了！”
四散的编队还可以理解为形成夹击，可是中间没有舰船，让灶神星基地便完全显露在了敌人的炮口下，就在这一阵的功夫，已经有湮灭炮轰击到了灶神星表面，由于距离，能量扩散成一大块亮斑，但也让星体上原本灯火通明的一块区域陷入火海。
怎么回事，灶神星基地不要了？
观众看不懂，而记者也无法解释，军队可不会把战略告诉他。普通人只是有单纯的情感，在他们看来，放弃就等于失败，毕竟，那里不是如今太阳系最大的军事基地吗？
外面的议论纷纷让瓦西里有些无趣：“人联将这些公开给老百姓干什么，他们什么都不懂。赢了还好，但稍微有点挫折，引发不必要的恐慌，那不就是给我们添工作量吗？”
他一口闷了咖啡，觉得应该让麾下的小伙子们穿上黑色警服，到街头巷尾走走，以作必要的震慑。不过他才刚起身，一只手就压在他肩膀，以不可抗拒的强大力量把他按回了座位——什么时候来的，自己居然没发觉！好大力气，是金属义体，一般电击武器可能会搞不定
手摸到腰间枪套时，高级警督看见了来者，瞬间身体软了下去，枪也不摸了，而是回以一个热情的拥抱：“罗曼诺夫长官！天呐，说好你来时给个消息，让我做点准备的！我听说了，战争...你是什么时候从直辖地球过来的？”
人联卫军中将，罗曼诺夫也抱了抱老伙计，轻松道：“现在从直辖地球几个小时就能到锡拉，再从锡拉过星门，后一节反而要好几天。我本打算是休假回故乡明斯克看看，过轨道电梯下来在星城定了车票还有几个小时，就来你推荐的这咖啡馆，刚好碰上。”
“才几个小时怎么够我们聚一次？该死，我其实也没假期...时间怎么这么急，难道...”
其余警官不认识来者，但不敢打扰。而一见到老长官，许多过往便浮出水面，只是今天不是叙旧的时候，对方展示的行程令瓦西里一愣，后者回以一个神秘的表情。
“直辖地球还有仗要打？”
“战争永无止境。”中将从店长手里接过咖啡，一样看着屏幕好似闲聊，“大家都很关心这场大决战啊。”
机智的瓦西里不忘特工本能，敏锐捕捉到了玄机：“老长官，难道你不关心？”
“已经写在时间表上的事，有什么好担心的。不过我也得谢谢这场战，舰队不打完抽调兵力，我那边也施展不开，才请得到这次假...呵，套我话是吧，小子？”
罗曼诺夫笑着拍对方的肩膀：“不过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我们这，没有阿尔法和泰拉联邦的间谍吧？”
“当然。”
瓦西里也笑道，但一瞬间，他反应了过来，不过中将一脸什么都没说过的样子，只是喝着咖啡点评道：“瓦西里啊，你之前的话不对。未来的世界再也没有所谓和平可言了，我们的民众再也不能离战争太远，他们需要理解到真正的现实——战争就在他们身边，因此无论胜败，不用怕人民知道，怕的是未能引导。让社会对战争的耐受不断提高，也是领袖的良苦用心吧...”
一通教训，高级警督像个学生那般受教。不久后，老朋友赶去车站，他们彼此拥抱告别。
留在原地的警督仔细回味了一番，然后招手——“不看了吗，长官？”
“嘛，结果不是这一会能出的，用不着等。”瓦西里耸耸肩，点燃一支烟，“回去后看新闻就行，我们走！”
ps：现在可以公开的情报——人联社会整体对泰拉联邦的理解，有类于另一个ueg。但由于双方并无冲突且阿尔法存在，各层面皆无明显敌意。
至少眼下如此。
请收藏本站：https://www.adtxt.cc。阿达小说网手机版：https://m.adtxt.cc
这损害的部位之于方舟巨大的体积依旧是不够看的，不过就好像沙粒在鸡蛋上碰出一个裂纹，但这个数量在短时间上升到十，数十时，蛋壳的龟裂就由点到面连接了起来。当数量达到一个级别，所谓不会落在同一个弹坑就是句戏言，一处防护就算再坚固，但在弹雨一次次冲击下，旧伤未愈又挨新刀，创伤也不是任何物体所能承受的！
咔嚓——
方舟骨架结构的崩解藉由液体传声令这艘鬼眼的掌星者知晓，但就算没有声音，典籍的光路也在方舟的全景中展现出了越来越多如同坏死的黑斑。内外骨骼一致的鬼眼外层已经在冰雹一般的轰炸里彻底粉碎，攻击已经深入到了船体内部，孵化仓里数以千计的微光被冲击挤死，被爆炸蒸发，损坏已经到了核心的边缘。而更糟的是，巡游方舟正面那颗巨大的独眼，也就是粒子流的超压喷口也遭到了攻击。人联不可能真的瞄得准，但数量达到一个级别后命中反而是一种必然，这架鬼眼可能遭到了上百艘黑子级的照顾，炮弹砸碎了眼球的护盾，本就更加薄弱的炮口被一炮砸进了深处，砸进了重力箍缩炉里，撼动了反应堆的同时，令能量从裂口里喷涌，自己灼烧方舟的顶层！
但掌星者，们，却无比平静。本就被抑制了恐惧本能的豫光们照若寻常地操纵方舟。哪怕功能正在不断丧失，没有了正面装甲，没有了孵化场，没有了主炮，但方舟还能开动不是吗？不仅如此，这些豫光们的表现也异于寻常，它们修长的身躯随着水波摇曳，尤其是后脑勺的触须也在晃动，发着光有节奏地晃动，因为这些豫光们都在唱着一首歌。
一首古老的歌谣，但寄存于子民精神的深处。它的领唱就来自于前方的异种星体，那颗炽热的灵魂是不可能被模仿的，这发自内心，令族群共鸣，唱尽了从深渊里觉醒再到星海中流浪的史诗，也唱尽了旅途孤独与对新家园的渴望。这消失已久的先祖音律，在永光孵育它们的胚胎时便映入了魂灵，只因种群之母们时刻哼唱，这是这个种族全部的浓缩。
现在它就在前方唱响，引得所有聆听到的豫光引颈相随。这不是它在蛊惑人心，豫光们皆为平级，谁也无法真的号令谁，它们只是激发了被人类称之为“献身精神”的本能——相较于人类，子民们能更加轻易地做出奉献，因为它们现在的目的很明确。
【粉碎这些异种】
世界舰上的枢机团们目标一致。
【将被困的掌星者接入集体】
但这都不完全，因为被困的子民是否得救并没有真的那么重要，因为它已经放出了另一座世界方舟的坐标，只是必须摧毁眼前的阻碍才能做到真正的团聚。现在哼唱的这名豫光已经告诉了族人，它的方舟作为侦查遭到异种击破，因而才有了准备，不过异种全部的力量都集中在这里，只要毁灭这里的舰船，居所便唾手可得了！
【而后，我们将囊括居所，与失散的子民汇合，族群繁衍，永光栖息，新的世界舰将扬帆起航，于猎者到来之前踏上新的旅程】
这艘鬼眼的掌星者们齐声唱喏！这便是决断，便是前程，为了这前程它们并不在乎自己的毁灭，只求将这毁灭最大化——司仪下令，典籍将能量全部导流于方舟的后喷口！
这架鬼眼尾迹变得更加闪耀明亮了，速度也更快，舍弃其他一切地向前冲很快就脱离了阵型，但它要的就是这个。
第二道命令，就是将方舟内所有还幸存的猎群，无论船只还是飞碟全都释放出去，并转移精神烙印，令最近的豫光接管！
即便不多，也能最大化族群的战斗力...而最后一道命令，方舟释放内部所有固形体，将方舟内部的空腔尽可能填充，然后，令其硬化！
人联曾经所见过的，膨化如泡沫，硬化似花岗岩的黑色固形体大量在方舟内凝结，这几乎是一种自毁，方舟将再也不能运作，可这些也强化了方舟内部结构的稳定，尽管冰骨一层层粉碎，但鬼眼事实变成了一个大铁坨，并且主炮的能量被抽调到后方，殉爆没有发生，它没有在炮火中被碎成无数节，而是主动向前迎接更多的炮火！
目标直指战列线，直指灶神星，撞上去！除非被彻底轰碎，但碎裂也要化作流星雨砸进去！
人联舰队，面对的是一个物种完全的疯狂，尽管他们不知道，但他们已经感受到了。传感器上，关于击破的报道停留在了数字五，他们只观察到五艘方舟的爆炸可以确认摧毁，但其他的无法分辨。
这也是太空战的一大问题，很难确认准确的战果，有侦察机贴近时尚好，否则只能将一切完整的活动目标都视为对手。弹幕如雨——这很真切，两千六百战舰的万弹齐发，哪怕是一线转播，但也正是一线转播才看得常人血脉喷张，激动不能自己，因为远角拍摄才能够囊括一千多公里的战线。
看到这壮观的场面，位于战线后方某艘耀斑级上，军方特许随船记者已经在镜头前浑身颤抖。
“决战时刻已经到来！自由意志舰队已经集结了人联历史上最庞大舰队，而这支舰队正在开火，向前开火！每艘船平均六秒开炮一次，这是为了让电容充放电达到平衡，开炮时会上下左右对称两根发射管射击，因此，每轮齐射都能精确到五千二百发！”
muv主星系，马六甲星城，即便是战时，除了民转军的行业与征调，普通大众依然过着自己的生活。磁悬浮电车轨道在头顶驶过，林立的大楼间，浮空飞车与无人机网络交错驶过。天空绿化带与太阳能板穹顶遮挡了赤道灼热的阳光，步行街上依然人来人往，只是今天，沿街的茶店与咖啡，以及酒吧都人满为患，人们聚在一起，或共观一堵荧幕墙壁，或接入无处不在的光wifi，戴上vr观看直播。
那远在三亿公里外的血火场，战争的第一线就呈现在他们面前，分层的画面显得有些凌乱，有的是敌情观察，有的是战列线远景，被分割成几块，叫人十分不懂。但无论男女老幼，人们的精神都高度集中，聆听记者的解说。
“从战斗开始已经过了十分钟，每艘船大概都发射出去了...”
“200发。”在咖啡的吧台边，罗杰，不，瓦西里高级警督，和他的警员同僚们手里捧着奶茶接过记者的话，“这么大一支舰队就打出去了五十万发炮弹，我的老天！十四年前可没有这些东西，在这种火力面前，beta算什么东西，连着巢穴一起他妈地炸成齑粉！”
其他警员对自己的上司一阵应和，他们也已经麻木了，人联近些年碰到的东西将公众的上限也拉到了一个很高的阀值。而周围的人对于这样一群便装的警官在这里喝茶一点都没感觉到奇怪，如今星城的治安很好，能够放下公务集体出来如看球赛一样看新闻只是寻常。不过这家正宗南美咖啡店的店长也没有怠慢，年纪不过二十出头的他亲自从库房取出了咖啡豆，打磨烹煮，将热饮放在盘上，然后唤来店里唯一一名真人女仆将咖啡奉上。
“黄昏战役，我亲眼看到舰队是怎么对beta轰炸的，只可惜我那时只是戍卫军，啊，要是没转入法务我也许也会选择进舰队吧，那现在这里面就有我的一份...噢，谢谢，罗贝尔特女士，不，该叫老板娘。”瓦西里警督从眼镜女仆的手里接过杯子，只是没想到这么一句让这位女仆长身体一下僵硬了起来，差点没把其他咖啡碰洒。
警员们都是老熟人了，还能看不懂？不禁全都哈哈大笑了起来，更有人朝金发的年轻店长开玩笑：“格鲁西亚·拉布雷斯少爷，怎么能让老板娘做侍女呢！”
“您别开玩笑了，我们...”
拉布雷斯店长有些为难，而女仆却涨红着脸抱着盘子急匆匆跑进了店后，差点没把另外两台侍者机器人撞开。就连瓦西里警督也都挤眉弄眼：“年龄不是问题~而且自从庄园被收回后，这些年你们俩相依为命，好容易你进了大学，现在安稳下来，给别人一个明确的交代吧。”
然后瓦西里和其他警官笑了起来：“这样也不枉当初她一个人对我们一整个装甲机动队好好打了一场，老实说啊，我现在都心有余悸呢！你赶紧把她身心都拴住，这样我们也不用老来监督着你们，你知道当审计官知道一个a级名单上的前序列在市中心开咖啡馆，我花了多大的劲才说服的吗？不过看在你咖啡确实有一手，就不计较了。”
“这些年也很感谢你们的照顾，长官。”青年真诚地说道，然后作为店长，他半是转移话题半是真心地看着店内外的人山人海，人们本可以在家知晓一切，但他们更愿意聚集起来，真心地关注并代入其中，“大家都在欣赏战争，它真有这么大的魅力？”警督抿一口：“当然，这可事关我们未来能不能继续在这喝茶聊天，谁能不在意呢？”
“少年时，我读到的书上说，战争只会把一切美好的东西粉碎，并将人最恶劣的一面显露出来。”店长说着，但看着众人，他话锋一转，“但现在我也知道，战争也分对错，也有意义。有意义的战斗不会让人恐惧，而是超脱，是过渡到更高阶段的历程...我觉得现在就是，至少，今天的生意可真好。”
瓦西里呵呵一笑，然后他们全都一起看向屏幕。而店内店外，碰杯与讨论的声音络绎不绝，通过这种方式人们感觉自己也在参与这场战斗似的。
“一枚炮弹，就能在月球炸出一座环形山。”“有核弹那么大的威力？”“当然不会，现在打的这些都是便宜炮弹，我有个叔叔在月球工作，军队有一种炮弹，破坏力比核弹还大。”
对于不懂的大众，自有爱好者来做解惑。但越是经过他们的讲解，让有些人也显得越发着急了——“这么多威力巨大的炮弹，这么密集的射击，都不能干掉外星人的飞船吗？”
“真正的战场又不是电子游戏，瞬间就有数值！宇宙太大，速度又太快，绝大多数都不会命中，战斗会是一个十分漫长的过程，所以才会用便宜的炮弹作为消耗。”
“那，什么时候用更昂贵的炮弹呢？”
那当然是，在一个更合适的时候——不管后方的普通人究竟怎么激烈的讨论，能够放给记者的都不是什么重要信息。而在一线的珠穆朗玛号舰桥，拉托诺娃将军正接受到海量的讯息。
“炮击反馈，根据计算，部分异形方舟表现的耐受力极大地高于预期。”“能推断出原因吗？”
技术上有无数可能，但干扰素做出了战略上的判断：“这些舰船很可能已经被敌人放弃，从而成为吸引我们火力平台。”
但人联却不能不管，因为这些东西没有失去动力，能够调整航向，哪怕是一颗陨石，不去管让它砸上灶神星基地也不是能接受的——“命令战列线重新校正火力，观察那些方舟的动作，将这些明显作为靶子失去战斗能力的船筛选出来，舰队火力分配至其他目标！”
随着敌人逐渐进入了两万多公里，侦查的延迟也有部分降低，炮击的准确性因此提高。但想要实现上将的命令也并不容易，因为又越来越多，可能接近十艘方舟被当成盾牌推到前方，而有这些为开路，其他方舟也略微出现晃动，形同变阵让人联无法追踪它们，大量炮弹落到了盾牌方舟上，效率反而有所降低。
借此，方舟群也展开了猛烈的轰击！湮灭炮的弹幕射入战列线中，立刻就引发了一连串的爆炸。鬼眼的光束在照射后还会离轴射击，划出数十公里将不止一艘黑子给笼罩，而庇护方舟的炮火密集，一波又一波，被命中的战舰未必爆炸或者损毁，因为距离还没到湮灭炮的范畴，但许多黑子是正面开启的炮口遭到攻击，或炮管加速道被溶解损毁，或发射时被命中导致过载殉爆，部分或全部失去战斗力。
这些都被记录，指挥官们冷漠地看着损失数字每秒上升，这些不值得惊动将军，自有参谋做调动。方舟的数量是远小于黑子的，遭到攻击的部分开始变换阵型，机动起来减少受创，轻伤的继续开火，重伤的黑子调转向后方，不是心疼船，只是上面的炮弹可以有更好的用途。至于其余部队？现在还只是预热，真正的战斗会在进入两万公里内发生！
“敌军速度高于预期，将比预计快20分钟进入两万公里。”参谋说道，“两万公里内，湮灭炮的破坏力会成倍提高，预计会有重大伤亡。”
拉托诺娃盯着屏幕，很长一段时间她没有新的命令下达。战场上，战列线发射的炮火就后方人员也都数到了一百七十多万发，而阿尔法那边也有了更多被推出来作为盾牌的船，它们组成了一个事实上的前锋，也没有战斗力但承受远超原本的火力——敌人有新招数，但上将不感觉意外。
“预备进入下一个阶段吧。”她说道，在终端上输入自己的授权，“战列线向灶神星周围变阵。”
人们已经注视弹雨和光炮间的交错好几十分钟了，但大家都像看不腻似的，每一次敌军的动向，也不管什么原因他们都理解为己方的有效打击举杯欢呼，而每一次战列线上的爆炸都有无数扼腕与拍桌，他们比谁都急。分析局势的节目成为了顶流，由于不仅是muv主星系，锡拉和特区的数十亿人也都加入了这场直播，很多前联防海军主动发出声音，他们对局势大谈特谈，更会在战术的分歧上和同行大吵一架，赚足眼光，但往往会被一句讽刺破防——“你们这么厉害，为啥人联军队没返聘你们？”
但就在人们稍微有点疲劳时，星环在线的记者大喊出声：“舰队正在后退，正面的战列线从中间分成了两截！”
记者说的及时，但没有说对，迎接敌人的宽大一字长蛇阵是从中间分开，但不是分成两截，战列线划分为各自四五百艘的横队一点点向上下左右散开，如同一朵绽开的四叶草。变阵虽然缓慢，并且这个过程中依然向敌人开火，但远景的弹幕就不像刚才一样壮观了。
视觉上是次要的，但就算是外行的普通人也注意到一件事——“舰队是怎么了，他们把正面让开了！”
四散的编队还可以理解为形成夹击，可是中间没有舰船，让灶神星基地便完全显露在了敌人的炮口下，就在这一阵的功夫，已经有湮灭炮轰击到了灶神星表面，由于距离，能量扩散成一大块亮斑，但也让星体上原本灯火通明的一块区域陷入火海。
怎么回事，灶神星基地不要了？
观众看不懂，而记者也无法解释，军队可不会把战略告诉他。普通人只是有单纯的情感，在他们看来，放弃就等于失败，毕竟，那里不是如今太阳系最大的军事基地吗？
外面的议论纷纷让瓦西里有些无趣：“人联将这些公开给老百姓干什么，他们什么都不懂。赢了还好，但稍微有点挫折，引发不必要的恐慌，那不就是给我们添工作量吗？”
他一口闷了咖啡，觉得应该让麾下的小伙子们穿上黑色警服，到街头巷尾走走，以作必要的震慑。不过他才刚起身，一只手就压在他肩膀，以不可抗拒的强大力量把他按回了座位——什么时候来的，自己居然没发觉！好大力气，是金属义体，一般电击武器可能会搞不定
手摸到腰间枪套时，高级警督看见了来者，瞬间身体软了下去，枪也不摸了，而是回以一个热情的拥抱：“罗曼诺夫长官！天呐，说好你来时给个消息，让我做点准备的！我听说了，战争...你是什么时候从直辖地球过来的？”
人联卫军中将，罗曼诺夫也抱了抱老伙计，轻松道：“现在从直辖地球几个小时就能到锡拉，再从锡拉过星门，后一节反而要好几天。我本打算是休假回故乡明斯克看看，过轨道电梯下来在星城定了车票还有几个小时，就来你推荐的这咖啡馆，刚好碰上。”
“才几个小时怎么够我们聚一次？该死，我其实也没假期...时间怎么这么急，难道...”
其余警官不认识来者，但不敢打扰。而一见到老长官，许多过往便浮出水面，只是今天不是叙旧的时候，对方展示的行程令瓦西里一愣，后者回以一个神秘的表情。
“直辖地球还有仗要打？”
“战争永无止境。”中将从店长手里接过咖啡，一样看着屏幕好似闲聊，“大家都很关心这场大决战啊。”
机智的瓦西里不忘特工本能，敏锐捕捉到了玄机：“老长官，难道你不关心？”
“已经写在时间表上的事，有什么好担心的。不过我也得谢谢这场战，舰队不打完抽调兵力，我那边也施展不开，才请得到这次假...呵，套我话是吧，小子？”
罗曼诺夫笑着拍对方的肩膀：“不过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我们这，没有阿尔法和泰拉联邦的间谍吧？”
“当然。”
瓦西里也笑道，但一瞬间，他反应了过来，不过中将一脸什么都没说过的样子，只是喝着咖啡点评道：“瓦西里啊，你之前的话不对。未来的世界再也没有所谓和平可言了，我们的民众再也不能离战争太远，他们需要理解到真正的现实——战争就在他们身边，因此无论胜败，不用怕人民知道，怕的是未能引导。让社会对战争的耐受不断提高，也是领袖的良苦用心吧...”
一通教训，高级警督像个学生那般受教。不久后，老朋友赶去车站，他们彼此拥抱告别。
留在原地的警督仔细回味了一番，然后招手——“不看了吗，长官？”
“嘛，结果不是这一会能出的，用不着等。”瓦西里耸耸肩，点燃一支烟，“回去后看新闻就行，我们走！”
ps：现在可以公开的情报——人联社会整体对泰拉联邦的理解，有类于另一个ueg。但由于双方并无冲突且阿尔法存在，各层面皆无明显敌意。
至少眼下如此。
请收藏本站：https://www.adtxt.cc。阿达小说网手机版：https://m.adtxt.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