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5 章·人在城楼观山景
杜克看来是玩不了了，因为阿尔乔姆已经黑着脸过来了，他差点没踹杜克的屁股是顾及自己人的脸面，以游骑兵队长的身份他瞪着自己的好兄弟，换来了对方一脸傻笑，阿尔乔姆当时就举起了拳头，然后，深深叹了口气。
“这我得告诉上校。”
杜克猛地一抬头：“别啊，兄弟！上校他忙着呢，还在和卫军的军官开会，你告诉他那保准我们都得受罚...行，那我回去躺着了，上校说下午有个仪式，大家都得参加，你知道是什么事吗？”
“闭嘴吧，杜克，有什么事下午再说！”
杜克被达米尔拖走了，知道这样他嘴里还在叨叨念念，不过对于他说的事阿尔乔姆不知道，因为他不是指挥官，也不是卫军的军官，人联有什么军事计划他一概不知，但愿上校能带来些好消息。
说起米勒上校，这两天老爷子一直在为游骑兵到处奔走，也不顾自己其实伤的也很重要。自己吓唬杜克时其实心里也清楚，他现在联系不上上校，他们正处于一种很特殊的状况。
自从行动完成后，后续的工作交给了那位戴高乐上尉，他们被命令对自己此前的行动进行保密，然后就被安排到这修整等候命令，一等就是一个星期。因为游骑兵终究不是人联真正的部队，但他们也不是防御组织的士兵，就处在这么尴尬的一个境地。找不到直属上级，甚至找不到人反应问题，好在人联没有对他们不管不顾，生活和治疗都很妥当，但...这种感觉依然令人不安。
那个叫jd的小子在思考为何而战，自己又何尝不是呢？
他处处都能感觉到一种不同，包括在这里——这所18号地下城位于地下两公里，当然，在这里是看不出来的。城市的建筑层层叠叠，人造阳光让这里就和地面一样，作为安全的后方，这里被作为军事基地和总后勤所在，军医院的外面是要塞堡垒一样的大规模人工建筑，据说名为银龙女士的大工程师亲自建造了这个空腔，就算引爆一颗核弹也不能摧毁这里的防御。这是不是真的阿尔乔姆不知道，但他知道这里聚集了一支强大的军队，要塞全部的后备兵力都在这里集结，完成装备和补给，然后再借助四通八达的地下交通网出去执行任务。
严格来说他们还是第一次来到这样的地下城，阿尔乔姆本能地感觉到这座地下城是特殊的，并且一定会有大事发生，不过这种感觉一直说不明白。在与戴高乐上尉的部队分开后从无线电里提到他们要去执行一个名为暗门的计划，他觉得自己的预感可能和这个计划有关，但老实说，自从再次和黑怪们相聚，以及李斯特长官也被证明是人联口中的心能者后，他就经常感觉自己脑子不太安静。他经常分不清声音究竟是从自己大脑还是耳朵里传出来，这症状接近幻听，但军医院的医生却告诉他什么都没有。
也许，自己确实需要休息。就在医院顶层的阳台上找一个软座半躺着，透过玻璃幕墙，洞穴顶端的岩石间镶嵌的太阳灯放出带温度的光明来，给人以春日般的暖意，也能让阿尔乔姆远眺周围。这空腔据说有六公里宽，是东亚地区最大的天然空腔改造的，如同一颗横卧的橄榄，最高处也有一百四十米，但没有建筑超过一百米，因为就像刚才说的，这里是军事基地。
最高的是中间的一座由混凝土和巨石修建的类金字塔型建筑，或者说敦实的矩形大楼，它光是基座就有20米高六百米直径，据说地上总共有20层，还有一半埋在地下——考虑到这已经是地下两公里，令人怀疑是不是埋在岩浆里了。它所有的结构都是基于力学原理设计的，没有加任何装饰，结实地好像一座重力坝，合金的大门玻璃一样镶嵌在巨大的外壳上，阿尔乔姆曾经以为那里是指挥部，结果被告知并非如此，指挥部的位置不存在于公开信息中，谁也不知道在“人联地穴网络”的哪一个未知的角落，所以敌人休想斩首。但随后他被告知那里的重要性不亚于指挥部，是聚变电站与ai数据核心的所在，而如果最坏的情况发生，那里也是地下人员们最后的庇护所——能够抵御正面战术核打击以及扛垮塌的外壳，和可供十万人的氧气循环和二十年的饮食供水——
“真的？十万人二十年的补给，你别开玩笑了老许，你知道那是多大一堆货吗？”
在阿尔乔姆椅子的后面，坐着两名穿着作训制服的年轻卫军士兵，他们不是病人，但疗养区没那么严格的限制。他也没兴趣看对方的脸，尽管声音有点熟悉，但游骑兵部队曾经多次参与卫军的行动，有过一面之缘的人可多了，更别提，和那个jd互相倾诉一番后，阿尔乔姆暂时不想再聊天。
阿斯特用手比划着：“我父亲以前是太空工程师，现在在跑船。他和我说过，一艘龙王鲸的运载可达百万立方，能够给十万人的太空城提供一周的补给——听见了吗，才一周，可能还不够。要是能够那么轻易储备这么多食物，物流行业得死大半好吗？”
虽然阿尔乔姆没兴趣和其他人交谈，但他很喜欢听别人聊天。这不是他有什么特殊爱好，游骑兵的心中始终明白自己和这些出生即为人联公民的卫军们的差距——他来自于一个自我毁灭，文明崩坏失去希望的地球，如果没有人联甚至看不见重建的希望。就像jd手把手教他使用人联的工具一样，虽然jd是个热情的好人，但他其实始终感觉不自在...这种情绪，名为自卑。
而他又很好奇外面的世界，对人联的一切他都很感兴趣，尽管他已经三十岁了，但仍旧对未知的世界充满渴望。这些人联士兵只言片语中讲述的画面，和他闻所未闻的知识，只是听着都让他感觉很有趣。
“这就是另一个问题了，阿斯特，你对补给是怎么定义的？”另一个叫老许的声音更加清冷，“就和今天中午医院食堂吃的东西一样吗？”
“午饭？你这么说我可不太满意，他们的土耳其烤肉香料不够，然后太油腻了，我吃了点酸黄瓜配香肠，西蓝花太硬，也没有我喜欢的中国菜...嗯，我觉得好像理解你的意思了，应急补给肯定和日常饮食差别很大吧。”
“可能还要大一点。也许你觉得今天食堂自助餐不太行，但你需要注意烤肉是141号空腔地下养殖场出的羊肉，黄瓜来自水培厂，香肠是食品厂，而战争打到如今这个地步，你也只是抱怨西蓝花太硬，嗯，香料也不够，这说明部分生产资源被分配到了更重要的事务上，比起生产弹药，不是必需品的香料自然懒得分配。我们生活所需的一切都是食品工业的产物，你也知道，人联没有农民了，只有自然科学工作者。”
“异议。”阿斯特举手，阿尔乔姆从玻璃的反射看到了他的动作，“虽然土地管理法要求一切归于人联公有，但你也知道我们土地太多了，所以执行上只要不成规模那么当局也都懒得和你较真。特区火星上就有大片的农田，很多净化战争的幸存者回到了家，在废墟上开垦，他们就向往来的船只出售新鲜农产品。”
火星，净化战争？阿尔乔姆打开了自己的终端，在资料库里搜索起这关键字来，他快速地扫过内容，几乎立刻被其中的信息给震惊了。就在他如饥似渴地阅读时，阿斯特几乎是抬杠似的说道：“自由城运动你也知道吧？就发生在你老家呢。部分反对者前往生态恢复的内陆，重建那些历史上被beta摧毁的城市，他们放弃人联社会转而向更加原始的生活，不就是重新去当农民了吗？不过这事闹的挺厉害，理事会不会容忍的吧？”
“我就允许你这么打岔一次，记住，就一次。”被唤作老许的人明显有些不高兴，“首先，我家乡的事我自己知道，要我说比起自由城运动的参与者，理事会更早不会容忍的是那些胡编乱造的媒体才对，而且我没记错，这些媒体就是你们特区地球的。”“自由城被过度渲染了，甚至这个名字都是网络媒体取的，这项运动的原名叫‘各居其位’。你知道什么意思吗？我老家muv地球是21世纪初并入人联的，百分之九十九的人在十年内生活翻天覆地，可不像你们特区起d那么高...你们怎么看人联的？”
“额，人联...挺好，真的。”阿斯特摸了摸脑袋，“我父亲前几年不出航时每天工作六小时，还有三小时可以去网校补习，但他自愿兼职第二份工搞太空工程，所以每天工作13小时，但能养活我家四个，还有我阿姨一家，我有说过我母亲和阿姨有家族性癌症吗？前几年公立医院治好了。但在ueg时，我父母每天打十几个小时的工...”
“我不是问这个，不过没关系，很高兴知道你们生活好了起来...其实我是想说，对你们这些25世纪的人来说，坐飞船上太空是件很正常的事，你们对全息网络，自动机器人，半步光污染的全息科技是习以为常的，但对我老家的人来说呢？我这个年纪的人可以跟得上发展，再大点的也行，但依然有许多大半辈子活在过去的人很不适应现在的快节奏生活，地月12小时往返办公这种事我们以前想都不敢想，你不能责怪有些人想要更符合自己需求的生活，回到自己父辈的故土，过自己能够理解的生活，何况他们没有违法。”
“大多都是五十岁以上的人，就算有延寿医疗，但他们对人联现在的主流社会感到很吃力。他们没有对当下抗议也没有阻止别人，绝大多数也都没有裹挟家人——虽然确实有些老顽固但是少数。这些人只是自己折返回内陆，没有媒体里说的‘放弃公民身份’这种事，只能说是大规模有组织的人群参与了muv地球生态恢复和历史复原工作，是合理也合法的。他们用这种方式改善环境，也建立起新的，非消费型的宜居城市，却几乎要被渲染成对文明的背叛？人类难道没有选择自己生存方式的自由吗？”
在前面听着的阿尔乔姆只感觉这些话一次次命中自己心中最敏感的位置，这种心情和感觉真是...令人共鸣，尤其是最后一句。
“别激动，老兄，我道歉我确实被误导了，不过...怎么说呢？如今是战时，降沉宇宙的概念已经广为科普，大家都觉得每个人都该为整个文明出一把力，光顾着自己的感受岂不是太自私了？战争来临，有人参军上战场，有人进入工业制造生产军火，在水培间生产粮食——正因为我们深知自己也会为同胞付出，因而才能接受来自他人的帮助。领袖格言是这么说的，但他们这么做很难不让人感觉为那些奋斗在一线的人不值啊。”
“所以我说，这些媒体精确地挑动了人们的情绪。你说格言那我也说格言，领袖还说过，不曾有任何一件为更大的良善服务的努力是没有意义的...嗯？”
老许和阿斯特看向前面不断咳嗽的陌生人，那是阿尔乔姆，因为他发现这些也经常从李斯特嘴里说出来，意外之下被自己唾液呛着了——两人耸了耸肩，继续开始聊：“阿斯特，当辛劳疲惫的人，就好比卫军的士兵们，结束了大战或者间隙回到自己的家乡，我问你。”
你是想看到一个荒凉而枯燥，人们麻木生存，或者偏执狂热的社会？还是一颗美丽的，充满希望和生机，人人相得益彰的社会？哪一个能够让你感觉自己的付出是值得，并且更能激励你的？
“你说的前一个就是几年前的特区地球，而它完蛋了，虽然严格来说ueg不是被人联毁灭的，但当它死掉的那天，至少我身边没见到人流眼泪。”阿斯特老实地说，“我得承认近年来特区地球有了很大的变化，我父亲曾经感慨，说地球总算有清理完遍布整个海洋的垃圾堆的机会了。我没喜欢过地球，至少在见到你们还有这里的地球前...老许，你说的对，如果我们战斗只能换来焦土般的结果，至少我会绝望。”
“嗯，所谓自由城应该叫生态文化城，如果他们真的是文明的叛徒的话，理事会也不是傻瓜，但事实上理事会支持了这一计划并投入资源。我们将会是双赢，那些想要给自己放个假的人，忙累了的人可以去那里得到休息，用最接近我们祖先的方式，我们是在自然里演化的，天然也适应那样的环境——我刚才说的，当我们回去时看见一个怎样的家园？这就是答案，muv地球理事会准备将它弄成一揽子计划，包括我们军队在内，用大半个地球做疗养院。”
疗养院？
他们兴致勃勃地聊着，原来，因为随着军队规模的持续扩大，以及舰队和卫军们部署范围的越发广阔，执勤的压力与任务越发多样，军队正在计划进行更大规模的制度改革。首先是延长军事服役的时间，确保更多有军事经验的人员能长期为军队服务，但在待遇上也会有相应的提高，并且也会把过去没有的轮岗休假给写入制度。
根据执勤部门，难度与时间来分配军人的休假，地点就在人联境内的疗养区。目前透露的信息，假期从一个星期到一个月的都有，存在一定程度的自主选择权，并且可以邀请家属——军人的家庭将被特别登记并享受理事会提供的额外福利，这种假期便包括在内。
“我相信三大主星系都会很快跟上，我老家开了个好头，以后，从军队到民间都能有更多的选择。喜欢太空的去专门的太空酒店，喜欢自然的去生态公园，而你呢？以后欢迎来我家乡，你们这里就没有正宗的中国菜。”
“我查到了，计划已经开始实施了，我们这些一线执勤的会被分类为a级，等这场仗后也许就能赶上第一批——太棒了老兄！”阿斯特惊叹，“不过这得花多少钱啊？”
“你没看吗？疗养基本不需要花钱，军队补贴，除非不在项目上。”
“不是。”阿斯特呆呆的说，“我是说人联，人联到底多有钱啊。”
“我劝你别去想这个问题。”老许轻笑一声，然后严肃起来，“回到刚才，你不会觉得维持十年的补给，会是果肉蔬菜吧？核聚变能源和二氧化碳转化的人工蛋白，葡萄糖粉，保你能活，只要设备没坏，可持续循环下支撑更久都不是问题，前提是你能接受这样的生活...这就和愿不愿意无关了，但要我说，它至少给人希望。”
“谢了，我们还是聊休假疗养的事吧~嗯，也许还得加上，如果我们能活到这场战争后。”
老许一把站了起来：“我劝你还是闭嘴吧，不会聊天的家伙...走，我们的考察期差不多了，就等今天下午的通知，虽然这种几率很小，但还是希望能和你还有jd分到一个部队，现在是战时，他们不会轻易把队伍拆开影响战斗力和士气的。”
jd？
阿尔乔姆猛地一回头，却见到两人已经走远。不知不觉自己居然将话题给听深入进去了，阿尔乔姆不由得感到一阵好笑。人联军队，公民的福利，真让人羡慕
一阵不长不短的号角声，从地下城市的中心响起，在这声被叫做“警戒之号”的锡拉军事信号过后，是地球人熟悉到不行的尖锐警报——
“警告，一级战斗警报，敌军已突破太白峰外层防御，目前正在沿地下主干通道行进。”
“重复，敌军已进入要塞地下网络，兵力持续投送中，地下都市一级战备，所有作战人员回到岗位，重复...”
阿尔乔姆已经从原本的位置跃起，并冲出去上百米，在他身边都是和他一样的战士，在人群中，他们分不出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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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我得告诉上校。”
杜克猛地一抬头：“别啊，兄弟！上校他忙着呢，还在和卫军的军官开会，你告诉他那保准我们都得受罚...行，那我回去躺着了，上校说下午有个仪式，大家都得参加，你知道是什么事吗？”
“闭嘴吧，杜克，有什么事下午再说！”
杜克被达米尔拖走了，知道这样他嘴里还在叨叨念念，不过对于他说的事阿尔乔姆不知道，因为他不是指挥官，也不是卫军的军官，人联有什么军事计划他一概不知，但愿上校能带来些好消息。
说起米勒上校，这两天老爷子一直在为游骑兵到处奔走，也不顾自己其实伤的也很重要。自己吓唬杜克时其实心里也清楚，他现在联系不上上校，他们正处于一种很特殊的状况。
自从行动完成后，后续的工作交给了那位戴高乐上尉，他们被命令对自己此前的行动进行保密，然后就被安排到这修整等候命令，一等就是一个星期。因为游骑兵终究不是人联真正的部队，但他们也不是防御组织的士兵，就处在这么尴尬的一个境地。找不到直属上级，甚至找不到人反应问题，好在人联没有对他们不管不顾，生活和治疗都很妥当，但...这种感觉依然令人不安。
那个叫jd的小子在思考为何而战，自己又何尝不是呢？
他处处都能感觉到一种不同，包括在这里——这所18号地下城位于地下两公里，当然，在这里是看不出来的。城市的建筑层层叠叠，人造阳光让这里就和地面一样，作为安全的后方，这里被作为军事基地和总后勤所在，军医院的外面是要塞堡垒一样的大规模人工建筑，据说名为银龙女士的大工程师亲自建造了这个空腔，就算引爆一颗核弹也不能摧毁这里的防御。这是不是真的阿尔乔姆不知道，但他知道这里聚集了一支强大的军队，要塞全部的后备兵力都在这里集结，完成装备和补给，然后再借助四通八达的地下交通网出去执行任务。
严格来说他们还是第一次来到这样的地下城，阿尔乔姆本能地感觉到这座地下城是特殊的，并且一定会有大事发生，不过这种感觉一直说不明白。在与戴高乐上尉的部队分开后从无线电里提到他们要去执行一个名为暗门的计划，他觉得自己的预感可能和这个计划有关，但老实说，自从再次和黑怪们相聚，以及李斯特长官也被证明是人联口中的心能者后，他就经常感觉自己脑子不太安静。他经常分不清声音究竟是从自己大脑还是耳朵里传出来，这症状接近幻听，但军医院的医生却告诉他什么都没有。
也许，自己确实需要休息。就在医院顶层的阳台上找一个软座半躺着，透过玻璃幕墙，洞穴顶端的岩石间镶嵌的太阳灯放出带温度的光明来，给人以春日般的暖意，也能让阿尔乔姆远眺周围。这空腔据说有六公里宽，是东亚地区最大的天然空腔改造的，如同一颗横卧的橄榄，最高处也有一百四十米，但没有建筑超过一百米，因为就像刚才说的，这里是军事基地。
最高的是中间的一座由混凝土和巨石修建的类金字塔型建筑，或者说敦实的矩形大楼，它光是基座就有20米高六百米直径，据说地上总共有20层，还有一半埋在地下——考虑到这已经是地下两公里，令人怀疑是不是埋在岩浆里了。它所有的结构都是基于力学原理设计的，没有加任何装饰，结实地好像一座重力坝，合金的大门玻璃一样镶嵌在巨大的外壳上，阿尔乔姆曾经以为那里是指挥部，结果被告知并非如此，指挥部的位置不存在于公开信息中，谁也不知道在“人联地穴网络”的哪一个未知的角落，所以敌人休想斩首。但随后他被告知那里的重要性不亚于指挥部，是聚变电站与ai数据核心的所在，而如果最坏的情况发生，那里也是地下人员们最后的庇护所——能够抵御正面战术核打击以及扛垮塌的外壳，和可供十万人的氧气循环和二十年的饮食供水——
“真的？十万人二十年的补给，你别开玩笑了老许，你知道那是多大一堆货吗？”
在阿尔乔姆椅子的后面，坐着两名穿着作训制服的年轻卫军士兵，他们不是病人，但疗养区没那么严格的限制。他也没兴趣看对方的脸，尽管声音有点熟悉，但游骑兵部队曾经多次参与卫军的行动，有过一面之缘的人可多了，更别提，和那个jd互相倾诉一番后，阿尔乔姆暂时不想再聊天。
阿斯特用手比划着：“我父亲以前是太空工程师，现在在跑船。他和我说过，一艘龙王鲸的运载可达百万立方，能够给十万人的太空城提供一周的补给——听见了吗，才一周，可能还不够。要是能够那么轻易储备这么多食物，物流行业得死大半好吗？”
虽然阿尔乔姆没兴趣和其他人交谈，但他很喜欢听别人聊天。这不是他有什么特殊爱好，游骑兵的心中始终明白自己和这些出生即为人联公民的卫军们的差距——他来自于一个自我毁灭，文明崩坏失去希望的地球，如果没有人联甚至看不见重建的希望。就像jd手把手教他使用人联的工具一样，虽然jd是个热情的好人，但他其实始终感觉不自在...这种情绪，名为自卑。
而他又很好奇外面的世界，对人联的一切他都很感兴趣，尽管他已经三十岁了，但仍旧对未知的世界充满渴望。这些人联士兵只言片语中讲述的画面，和他闻所未闻的知识，只是听着都让他感觉很有趣。
“这就是另一个问题了，阿斯特，你对补给是怎么定义的？”另一个叫老许的声音更加清冷，“就和今天中午医院食堂吃的东西一样吗？”
“午饭？你这么说我可不太满意，他们的土耳其烤肉香料不够，然后太油腻了，我吃了点酸黄瓜配香肠，西蓝花太硬，也没有我喜欢的中国菜...嗯，我觉得好像理解你的意思了，应急补给肯定和日常饮食差别很大吧。”
“可能还要大一点。也许你觉得今天食堂自助餐不太行，但你需要注意烤肉是141号空腔地下养殖场出的羊肉，黄瓜来自水培厂，香肠是食品厂，而战争打到如今这个地步，你也只是抱怨西蓝花太硬，嗯，香料也不够，这说明部分生产资源被分配到了更重要的事务上，比起生产弹药，不是必需品的香料自然懒得分配。我们生活所需的一切都是食品工业的产物，你也知道，人联没有农民了，只有自然科学工作者。”
“异议。”阿斯特举手，阿尔乔姆从玻璃的反射看到了他的动作，“虽然土地管理法要求一切归于人联公有，但你也知道我们土地太多了，所以执行上只要不成规模那么当局也都懒得和你较真。特区火星上就有大片的农田，很多净化战争的幸存者回到了家，在废墟上开垦，他们就向往来的船只出售新鲜农产品。”
火星，净化战争？阿尔乔姆打开了自己的终端，在资料库里搜索起这关键字来，他快速地扫过内容，几乎立刻被其中的信息给震惊了。就在他如饥似渴地阅读时，阿斯特几乎是抬杠似的说道：“自由城运动你也知道吧？就发生在你老家呢。部分反对者前往生态恢复的内陆，重建那些历史上被beta摧毁的城市，他们放弃人联社会转而向更加原始的生活，不就是重新去当农民了吗？不过这事闹的挺厉害，理事会不会容忍的吧？”
“我就允许你这么打岔一次，记住，就一次。”被唤作老许的人明显有些不高兴，“首先，我家乡的事我自己知道，要我说比起自由城运动的参与者，理事会更早不会容忍的是那些胡编乱造的媒体才对，而且我没记错，这些媒体就是你们特区地球的。”“自由城被过度渲染了，甚至这个名字都是网络媒体取的，这项运动的原名叫‘各居其位’。你知道什么意思吗？我老家muv地球是21世纪初并入人联的，百分之九十九的人在十年内生活翻天覆地，可不像你们特区起d那么高...你们怎么看人联的？”
“额，人联...挺好，真的。”阿斯特摸了摸脑袋，“我父亲前几年不出航时每天工作六小时，还有三小时可以去网校补习，但他自愿兼职第二份工搞太空工程，所以每天工作13小时，但能养活我家四个，还有我阿姨一家，我有说过我母亲和阿姨有家族性癌症吗？前几年公立医院治好了。但在ueg时，我父母每天打十几个小时的工...”
“我不是问这个，不过没关系，很高兴知道你们生活好了起来...其实我是想说，对你们这些25世纪的人来说，坐飞船上太空是件很正常的事，你们对全息网络，自动机器人，半步光污染的全息科技是习以为常的，但对我老家的人来说呢？我这个年纪的人可以跟得上发展，再大点的也行，但依然有许多大半辈子活在过去的人很不适应现在的快节奏生活，地月12小时往返办公这种事我们以前想都不敢想，你不能责怪有些人想要更符合自己需求的生活，回到自己父辈的故土，过自己能够理解的生活，何况他们没有违法。”
“大多都是五十岁以上的人，就算有延寿医疗，但他们对人联现在的主流社会感到很吃力。他们没有对当下抗议也没有阻止别人，绝大多数也都没有裹挟家人——虽然确实有些老顽固但是少数。这些人只是自己折返回内陆，没有媒体里说的‘放弃公民身份’这种事，只能说是大规模有组织的人群参与了muv地球生态恢复和历史复原工作，是合理也合法的。他们用这种方式改善环境，也建立起新的，非消费型的宜居城市，却几乎要被渲染成对文明的背叛？人类难道没有选择自己生存方式的自由吗？”
在前面听着的阿尔乔姆只感觉这些话一次次命中自己心中最敏感的位置，这种心情和感觉真是...令人共鸣，尤其是最后一句。
“别激动，老兄，我道歉我确实被误导了，不过...怎么说呢？如今是战时，降沉宇宙的概念已经广为科普，大家都觉得每个人都该为整个文明出一把力，光顾着自己的感受岂不是太自私了？战争来临，有人参军上战场，有人进入工业制造生产军火，在水培间生产粮食——正因为我们深知自己也会为同胞付出，因而才能接受来自他人的帮助。领袖格言是这么说的，但他们这么做很难不让人感觉为那些奋斗在一线的人不值啊。”
“所以我说，这些媒体精确地挑动了人们的情绪。你说格言那我也说格言，领袖还说过，不曾有任何一件为更大的良善服务的努力是没有意义的...嗯？”
老许和阿斯特看向前面不断咳嗽的陌生人，那是阿尔乔姆，因为他发现这些也经常从李斯特嘴里说出来，意外之下被自己唾液呛着了——两人耸了耸肩，继续开始聊：“阿斯特，当辛劳疲惫的人，就好比卫军的士兵们，结束了大战或者间隙回到自己的家乡，我问你。”
你是想看到一个荒凉而枯燥，人们麻木生存，或者偏执狂热的社会？还是一颗美丽的，充满希望和生机，人人相得益彰的社会？哪一个能够让你感觉自己的付出是值得，并且更能激励你的？
“你说的前一个就是几年前的特区地球，而它完蛋了，虽然严格来说ueg不是被人联毁灭的，但当它死掉的那天，至少我身边没见到人流眼泪。”阿斯特老实地说，“我得承认近年来特区地球有了很大的变化，我父亲曾经感慨，说地球总算有清理完遍布整个海洋的垃圾堆的机会了。我没喜欢过地球，至少在见到你们还有这里的地球前...老许，你说的对，如果我们战斗只能换来焦土般的结果，至少我会绝望。”
“嗯，所谓自由城应该叫生态文化城，如果他们真的是文明的叛徒的话，理事会也不是傻瓜，但事实上理事会支持了这一计划并投入资源。我们将会是双赢，那些想要给自己放个假的人，忙累了的人可以去那里得到休息，用最接近我们祖先的方式，我们是在自然里演化的，天然也适应那样的环境——我刚才说的，当我们回去时看见一个怎样的家园？这就是答案，muv地球理事会准备将它弄成一揽子计划，包括我们军队在内，用大半个地球做疗养院。”
疗养院？
他们兴致勃勃地聊着，原来，因为随着军队规模的持续扩大，以及舰队和卫军们部署范围的越发广阔，执勤的压力与任务越发多样，军队正在计划进行更大规模的制度改革。首先是延长军事服役的时间，确保更多有军事经验的人员能长期为军队服务，但在待遇上也会有相应的提高，并且也会把过去没有的轮岗休假给写入制度。
根据执勤部门，难度与时间来分配军人的休假，地点就在人联境内的疗养区。目前透露的信息，假期从一个星期到一个月的都有，存在一定程度的自主选择权，并且可以邀请家属——军人的家庭将被特别登记并享受理事会提供的额外福利，这种假期便包括在内。
“我相信三大主星系都会很快跟上，我老家开了个好头，以后，从军队到民间都能有更多的选择。喜欢太空的去专门的太空酒店，喜欢自然的去生态公园，而你呢？以后欢迎来我家乡，你们这里就没有正宗的中国菜。”
“我查到了，计划已经开始实施了，我们这些一线执勤的会被分类为a级，等这场仗后也许就能赶上第一批——太棒了老兄！”阿斯特惊叹，“不过这得花多少钱啊？”
“你没看吗？疗养基本不需要花钱，军队补贴，除非不在项目上。”
“不是。”阿斯特呆呆的说，“我是说人联，人联到底多有钱啊。”
“我劝你别去想这个问题。”老许轻笑一声，然后严肃起来，“回到刚才，你不会觉得维持十年的补给，会是果肉蔬菜吧？核聚变能源和二氧化碳转化的人工蛋白，葡萄糖粉，保你能活，只要设备没坏，可持续循环下支撑更久都不是问题，前提是你能接受这样的生活...这就和愿不愿意无关了，但要我说，它至少给人希望。”
“谢了，我们还是聊休假疗养的事吧~嗯，也许还得加上，如果我们能活到这场战争后。”
老许一把站了起来：“我劝你还是闭嘴吧，不会聊天的家伙...走，我们的考察期差不多了，就等今天下午的通知，虽然这种几率很小，但还是希望能和你还有jd分到一个部队，现在是战时，他们不会轻易把队伍拆开影响战斗力和士气的。”
jd？
阿尔乔姆猛地一回头，却见到两人已经走远。不知不觉自己居然将话题给听深入进去了，阿尔乔姆不由得感到一阵好笑。人联军队，公民的福利，真让人羡慕
一阵不长不短的号角声，从地下城市的中心响起，在这声被叫做“警戒之号”的锡拉军事信号过后，是地球人熟悉到不行的尖锐警报——
“警告，一级战斗警报，敌军已突破太白峰外层防御，目前正在沿地下主干通道行进。”
“重复，敌军已进入要塞地下网络，兵力持续投送中，地下都市一级战备，所有作战人员回到岗位，重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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