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_九重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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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 章

  这让她一时语塞,那瓷碟是有一日在阎君那儿吃点心看着欢喜向阎君讨来的,软磨硬泡好几日,阎君才忍痛赠予了她,若不是听闻阎君这些年孑然一身,她简直要以为那瓷碟是阎君的老情人送给他的定情信物,不然怎的如此宝贝。

  现在看来彼时阎君不过是享受她围着自己团团转的过程罢了……

  “……我可能还没到那个境界……”九重忽然间感觉丧气的很,那粉彩看着甚是纯净,那胎质很是细腻,总之,放在别处不如她意。

  阊阖大开,跃入眼帘的是格外柔和的情调与风骨,九重和阎君皆是一怔。

  战神的正殿前是整片园林,高大的乔木和低矮的灌木相映成趣,碧草映着鲜花,湖石堆砌的假山,山上隐隐的流水落入碧波万顷的莲池中,溶溶的池水泛起丝丝波澜,水面上几株金莲静静的浮在水面上,缦回的景间小路,无一处不透着巧妙心思,匠心独造。

  远远望去飞檐斗拱勾勒出线条的美感,飞檐翘起之势又恰到好处,增之一分则突兀,减之一分又落入庸俗,檐下铃铎高悬,若有清风拂过必定可以听见清越之音,檐下雕花木窗雕工极为细腻,窗下的花梨木地板不染一丝尘埃。

  读书于窗外是美事一桩,战神费了这样大的心思营造如此美轮美奂的宫殿,他将漫漫仙途活成了诗,过成了歌。

  九重被脚边翻好土吸引去了目光,铲土的工具还散落在地上,几株兰花的幼苗搁置在一旁。兰花幼苗有仙术护着,依旧稚嫩可人。

  阎君看着百年不曾枯萎的兰花苗眸中神色变幻。

  九重俯下身,将那几株幼苗埋进了土中,填好了土。在碰触花苗的一刹那,她的脑海中闪过白色的衣角,一个低沉的男声:等我回来吧!

  这是兰花幼苗的意识体,它们等待了百年,那个男声就是战神吧。战神出征前大概在园子里翻土准备栽种这些兰花,不想三重天告急,他来不及种下它们只施了仙法,本想等回来再继续,不想这一别就是生与死。

  九重有些恍惚,战神竟是个如此有人情味的神祇,他竟对存活本身有着如此深沉的热爱,纯粹而至诚,原来九重对他的认识是不正确的,若是他如此热爱生活,那么百年前殒命的一刹那,他是不是对这片土地有着深深的不舍呢?

  九重天的一毛一尘一沙一渧莫不透着热忱与生机,让人也产生同样莫名的希望,可它的主人却失去了生命,九重下意识的抚上面颊,竟有热泪滚落,有多久没有落过泪了,在尘世间的后几年九重几乎就没有痛哭过,即便是小泣也不曾有过,当时她只以为是修道之心日益坚固,渐渐的失了七情,可在这九重天上竟然重拾凡间那最为深切的悲戚与哀痛。战神就像另一个她,明明洞悉生活,热爱生活,可却总深陷在孤独中。

  “好端端的怎么忽然流泪了?”阎君拉住了九重的手。

  看到阎君眸中的紧张九重不禁心里一暖,是啊,她不再是孤寂一人了,身边有阎君了,她不用再日日反复咀嚼孤寂了:“缚渊……”

  第一次九重主动将侧脸埋进了阎君的胸膛。阎君的身体一僵,随后便紧紧的拥住了她:“可是触景伤情了?”

  九重不知道该怎样回答阎君,脑海中战神雕像和九重天慢慢的重合,仿佛可以看见战神立于翻滚着云海的悬崖上,背影是那样的孤寂,可却依旧满心的希望。

  他是这九重天唯一的神位,光芒万丈,九重却不知为何会觉得战神孤寂可怜可叹。

  回了八重天九重也没什么心思开阎君大殿的玩笑了,简单的拾掇一番便睡下了,阎君一直安静的守在榻边,九重不言他也不语,握了阎君的手沉沉睡去,竟十分的安心,睡着前九重迷迷糊糊的想着也许阎君便是她红线那端的人儿,不然为何他们如此的默契呢?

  这个夜里九重破天荒做了个梦,凡人的梦自从她脱了六道五行便不再做过,可在这冷寂的天宫她竟意外梦见无边涯畔,战神九冥缓缓的转过身,一双清冷的眸子潋着花开花落万水千山,他静静的转身看着九重:“回来了?”

  清晨睁开眼的时候,她听到啾啾鸟鸣,闻见了草木清香,向窗外看去竟看见了青天白日,恍惚间好似身在九重天,可看见远处金色的屋脊便知自己还在阎罗宫,刚要下榻去赏玩一番却发觉自己的手被握着,疑惑的转眸看见阎君侧卧于榻上好以整暇的看着她,这……

  阎君在榻上,这让她瞠目结舌不知所措,阎君只着了中衣,柔软的织锦缎服服帖帖,九重忙准备起身,不想被阎君轻而易举的按了回去,皱巴了一张脸九重望着头顶的阎君问他待如何,而阎君只是含笑:“让我再看看。”

  看什么,这张苦瓜脸有什么可看的?阎君的手还紧紧的握着她的手,阎君温热的气息还轻轻荡漾在她的前额上,这让九重异常的紧张,慢慢的连呼吸都要忘了,就那么怔怔的看着阎君,阎君一双颠倒众生的眸子正在凝视她,这当真是煎熬。

  “呼吸,傻丫头”阎君伸手抚上九重的面颊,是啊,呼吸,她竟忘了呼吸,重重的出了口气,阎君见状决定不再戏耍她,毕竟事实证明九重不是很禁得住戏耍。

  解除了禁锢后,九重即刻下榻远离了阎君,窗外明日高悬,出得殿门甚至还感觉到微风拂面,檐角的风铃一声声清越之声响彻阎罗宫,淡淡的草木香萦绕鼻尖,隐隐还可见蜜蜂与蝴蝶闪烁其间,阎君静静的站在了九重身后沉声道:“可还喜欢?”

  “嗯”自然是喜欢的,比起金玉满堂的奢靡模样,九重发觉自己更喜欢这种自然随势的感觉,原来她骨子里并不是个喜欢奢靡的人。

  “喜欢便好,别伤心,你伤心我也跟着难过”阎君轻轻的拥着她闷闷的说,九重抚了抚阎君环在腰间的手叫他安心,阎君这一番作为着实入了九重的眼和心,阎君正慢慢变成她生命中特别的存在,始料未及,不想被拉进红尘万丈,可不知不觉却走了进去,不得不说阎君步步为营当真好手段……

  “你若是早早的便用了这般好手段也不至于孤寂了千万年”惊叹之余九重不忘逗趣,阎君环着她的手又紧了两分以示惩戒:“这些年没人值得我如此。”

  是啊,阎君说的没有错,倘若不是那个对的人,这一腔柔情又如何能被激发出来呢?至少九重对旁人从未有如此柔软的心和言语,阎君又何尝不是呢?

  “我们都是孤寂的太久了……”九重轻叹,身后的阎君不言不语,只是静静的环着她,仿佛想将这个姿势持续千秋万代。

  碧落池,东海四皇子与紫羽仙子的订婚礼,四海龙王之首的广威龙王敖登家的幺子娶媳妇,能数得上的仙家自然都来拜贺,一时间碧落池千祥云集,觥筹交错,好不热闹。

  九重说想凑热闹,二人却未早到,四处兜兜转转耽误了不少功夫,她想看阎君便陪着,且甘之如饴,原本乏味寡淡的天界竟然因为九重的流连而生动有趣了起来,是了,漫长的岁月不再寂寥,有九重的地方便有了生机,有九重的地方便是吾乡,阎君自始至终都噙着笑,看着九重走走停停问东问西,心都暖了。有时候看的阎君神魂荡漾一把便将她圈在怀里,怎么这般的惹人怜爱呢?若是早些年间能遇见她多好,每次被禁锢在怀里九重都不满的哼哼两声,阎君则是一副置若罔闻天经地义的模样。

  “重儿,我们成亲吧!”阎君的声音有些暗哑,他想起昨夜九重面颊上的泪痕,梦中的呢喃,心都跟着揪了起来,恨不得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不让她受一分苦。

  “……等等吧,进展是不是太快了……”九重一怔慢慢说道,阎君有些黯然可还是尊重九重的决定:“好。”

  待二人晃到碧落池的时候,诸仙已经驾临,当门将唱名的时候,众人皆停止寒暄将目光转了过来,阎君来天界已实属罕见,竟然还能在碧落池的宴席上见到阎君更是百年间都不曾有的事儿。

  阎君倒也随意的很,可九重却是不惯了,应下这贴子的时候不曾想竟还有唱名的环节,更不曾想诸仙皆对阎君有如此浓厚的兴趣,她最不喜的便是给人盯着瞧了,众目睽睽之下总也不好临阵脱逃了,只能直了脊背迎接众人的注目礼。

  阎君发觉了九重的不自在有些暗暗后悔,她尚未没出席过这样的场合,自己当真是欠考虑了,于是便握了她的手,轻轻耳语:“别怕,有我。”

  九重闻言一笑,怕到是不至于,阎君又拿自己当小孩子了,可感受到阎君的小心便含了笑望着他。

  诸仙哪个不是心明眼亮的,看着阎君的举动,怕是与眼前的仙子好事将近了,他们也该回去准备贺礼了,只是这女仙是何人,清丽的风骨,绮丽的天姿,可看着那挺直的脊背寡淡的疏离又觉得十分的熟悉,是哪个宫的仙子呢?若是见过定然不会就此忘却,可就是想不起那一颦一笑在何处曾相识了。

  广威龙王敖登也顾不得许多,忙上前躬身:“见过阎君,不曾想阎君竟亲自前来,当真是我东海的荣幸,麟儿,快过来见过殿下!”敖登身后的青年忙上前躬身:“见过殿下,今日得见殿下真容,实数三生有幸!”

  “不必拘礼,祝小公子与紫羽仙子琴瑟和鸣百年好合!”阎君这谱摆的大啊!也不怕闪了腰,九重在一旁暗自好笑却又不敢真笑忍得十分辛苦,阎君似是知晓了她的心思,不禁在袍袖下暗暗的捏了捏她的手背以示惩戒。

  复又寒暄了两句,广威龙王便携幺子下去招呼旁人了,九重此刻终于可以放肆的笑了:“殿下这谱摆的漂亮!”

  “这是本君的威仪,莫要胡闹”阎君佯做威仪的模样更有趣了。

  “这人可是广威龙王?为何不见龙头龙尾啊?也没见他的小儿子有龙角龙须啊?”九重远远的张望寒暄中的敖登父子问道,阎君不禁失笑:“登仙了现出原形岂非让人笑话?”

  九重不依不饶:“《西游记》里四海龙王可都是有龙角龙面的。”

  阎君乐道:“若不如此观众又如何知道登场的是何人。”

  “阎君此话有理,受教了,佩服佩服!”说罢,九重学敖登的样子向阎君拱了拱手。

  “不敢不敢!”阎君也拱手回礼,他觉得脏腑有一阵不适,他勉强压下看向九重。

  九重正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阎君也看过《西游记》?也?看过?于是脑补了一幕阎君倚在雕花梨木罗汉床上拿着遥控器看电视的场景,当真是难以想象。

  在诸仙的眼中,二人自是登对,看情状感情又是好的紧,十分合适的一对璧人。

  可这情形落在武进真君的眼中便有些刺目了,人间几百年他不问红尘一门心思想着飞升,终于历经千辛万苦白日登仙,可到了上界心愿达成之后却又觉得孤寂的很,之后的每一日都是如此相似如此的寡淡,没有凡间的地与天,没有浓郁的烟火味,没有了嬉笑怒骂,一切都是如此的寂静,故而他才会时不时的去真君观转转,听众生的心愿与疾苦,同时也贪恋凡尘的喧嚣,也是如此才会偶遇回不去冥府的九重,才会有了这样一段一厢情愿的缘起。

  她那样的有趣,那样的生机盎然,她的一抬眼一转眸便唤醒了他沉睡着的一切念头,武进忽然觉得自己可笑的得很,在凡间拼了命舍弃的,现在又贪婪的想要得到。

  他大胆的表白,希望可以留住她,可阎君半路杀来不由分说便带走了她,就在方才他眼见二人展眉而笑,笑中饱含情义,这场景有些刺目,可即便是如此他依旧是不甘心的,虽然历劫飞升时日尚短,与天生的神祇缚渊不可同日而语,可待九重的这颗心不会短了一丝一毫,于是武进真君坚定了自己的信念。

  当肉丸子莫离将珠钗递给九重的时候,九重开始发怔,在凡间这珠钗是即将婚配的夫婿送给未婚妻的信物,可不知在这天上是否还是这般含义,若是这般那这钗便万万接不得,可眼下肉丸子正瞪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苦着一张小脸,九重想着若是不收,肉丸子回去是否又要抄经了,还得是一百遍起,九重扬眉望了望不远处的武进真君,武进见九重正望着他,一抹笑意便悄然爬上了嘴角,可当他看见九重疏离的眸光,嘴角的笑便掺杂了几分苦涩,她这是恼自己了。

  九重伸手接过珠钗,又抚了抚肉丸子的头:“你师傅这般待你,你还跟着他作甚,若是不怕地府幽暗,跟我回去可好?”

  和人寒暄完的阎君转过身便听见九重这一番话,九重的同理心又泛滥了,正在拐带人家仙童去冥界。

  莫离摇了摇头:“师傅与我有救命之恩,我不能恩将仇报!”

  九重一口茶险些喷出来,阎君也不想肉丸子竟如此用词不禁失笑,他将怀中的帕子递到九重的唇角边轻轻的替她擦拭,九重怔了怔,阎君竟然在大庭广众下做如此亲昵之举,后一思量便明白了几分,阎君这是在向武进真君示威宣告主权,便也配合着偏了偏头,若是能红了小脸就更好了。

  实则阎君只是下意识的动作,却不想被她配合的天衣无缝,他还是第一次见九重做此娇羞状,一时间周身血气涌动,可大庭广众总不好做出格之举,便生生按下了念头。

  九重戏演完了便开始继续教育肉丸子:“这怎么能是恩将仇报呢?这是弃暗投明。”

  莫离看着阎君的举动小小的心似乎明白了什么:“你……你始乱终弃,负了我们!”然后便迈着小短腿跑开了。

  九重被颠覆的世界观正在摇晃,手里拿着珠钗半晌回不过神来:“我始乱终弃?还负了他们?”

  阎君摇头含笑,被莫离一搅合,方才的怒气散了大半,刚刚与人寒暄不到半柱香的功夫,便见那边武进真君定情信物都送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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